上次出使是孟春三月,此番则是金秋八月。
主使仍是傅縡。
九月壬申,抵达邺城。(注1)
侯胜北很快得知了和士开的死讯。
以及北齐朝堂发生的变故。
左丞相、平原王段韶薨,因病亡故,不过五十余岁。
太保、琅琊王高俨死了,被杀,年仅十四岁。
司空赵彦深出任西兖州刺史,被排挤出了中枢。
半年前还是位高爵尊的北齐权要们,已经或死或走,转眼少了一半。
……
祖珽春风得意。
他虽然双目不能视物,却是满面神采飞扬,彷佛年轻了好几岁。
和士开的死不仅没有影响到他,反而去掉了进步的障碍,得以更上一层楼。
“女侍中虽为妇人,然实雄杰。自女娲以来,未之有也。”
祖珽相当推崇陆令萱,洋洋自得道:“她也慧眼识人,知道某乃国师国宝。”
侯胜北觉得女侍中这个官职就很扯淡。
妇人干政,真要有文明太后,或者冼姨那样的威望和能力,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观陆令萱的所作所为呢?
收和士开、高阿那肱为养子。
收斛律皇后的婢女穆邪利做干女儿,举荐为弘德夫人。
引其子骆提婆入侍齐主,借着干亲的名义,冒名穆提婆。
成天想的是攀亲带故,结党营私,就这么点胸襟度量,蝇营狗苟的,还雄杰呢?
呸。
侯胜北点头道:“祖侍中说得极是,女侍中实乃人中极品,确非常人所能及也。”
祖珽觉得他是在肯定自己的说法,颇喜。
待侯胜北拿出几本抄录的医书,更是大喜。
他虽然眼睛看不到,手抚帛纸,鼻嗅墨香,满是馋态。
“好,好,尊使果然是言而有信之人。”
深吸一口书香浓郁,祖珽道:“老夫也说话算话,带你去见两个人。”
侯胜北问是谁。
“尚书令徐之才、侍中崔季舒!”
徐之才世代名医,侯胜北早有预料。崔季舒何许人也,却是不知。
祖珽于是给他介绍。
崔季舒,字叔平,博陵安平人,神武帝高欢时任大行台都官郎中。
彼时北齐尚未立国,崔季舒周旋于魏帝和霸府之间,深得魏帝信重,称崔中书是我母。
其侄崔暹出任宰辅,然而在朝堂屏人拜之曰:“暹若得仆射,皆叔父之恩。”
其威望权重如此。
崔季舒自己也做过尚书左仆射、仪同三司,几上几下。
侯胜北心想:对于博陵崔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宰辅之位就如囊中之物,可能都不算什么吧。
“崔季舒善音乐,大好医术,所以看到这几本医书,必然大喜。”(注2)
听祖珽这么说,侯胜北暗想难怪你们结交走到一起,原来喜好都一样啊。
他倒是有些想见一见这位河北大姓的领军人物了。
……
崔季舒和想象中的一样,六旬上下年纪,宽衫大袖,褒衣博带,漆纱笼冠,三缕须髯修剪得整齐。
徐之才则是年已八旬,这个年代算是少见的高寿。
“噫,《雷公炮炙论》!”
看到祖珽拿出来显摆的医书,徐之才的双眼放光:“是从哪里得来,快给老夫看看!”
侯胜北心想果然名医就是名医,见到这等著作,就顾不上尚书令的宰辅身份了。
徐之才抢在手中:“老夫早就想一睹此书。须知用药如用兵,兵之设以除暴,药之设以攻疾,遣药配伍犹如选将用兵。”
侯胜北初次听闻此说,医术居然和用兵之道相通,登时大感兴趣。
只听徐之才摇头晃脑点评道:“雷公此书,包含三百种药物的加工之法。漂、洗、渍、泡、煅、煨、炒、炮、炙、水飞十法,全则全矣,惜乎缺少君臣佐使,七情和合之道。”
侯胜北听得有些晕。
要摸索出来这么许多种药材的不同处理方式,以及如何处理才能最好地发挥药物功效。
那得花费多少代人的积累和临床试验的结果啊。
徐之才大发宏愿:“今日既见此书,老夫在有生之年就可以补上缺憾,作《雷公药对》传世,为医道再添一瓦了。”
崔季舒虽然也喜好医术,好歹还把持得住,微笑道:“孝征,这几本医书都是北朝难见,你是从来聘的南朝使节这里搞来的吧。”
他转向侯胜北:“莫非就是这位?”
祖珽得意洋洋:“老夫眼瞎心明,这位小友为人坦诚,言出必行,要不然也不敢带来见两位。”
徐之才听出他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