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将一口梨花酿送入嘴里,眼眶的红得与院子外飘飞的腊梅有的一比。
李遇背对着门户,一朵腊梅花瓣恰好飘到他的嘴里。
他咂了咂嘴,发现这玩意是苦的,于是一口吐掉。
同一时间。
卫国公府的上空尽是梅花飘动之景,所有人仿佛明白过来什么。
他们一同来到卫烬的小院外面。
迎着风雪,隔着高墙,向着垂暮老者躬行大礼,满腔的悲伤仿佛凝聚在一句话里。
“恭送父亲(祖父)……”
这一片哀鸿之音,与风雪一并送到了整座长安。
明明这还是白日,风雪飘得又急又大,外面的天空仿佛也陷入黑暗之中。
宫城里,最深的一处大殿。
穿着明黄帝袍的中年人,肩上披了一件保暖的毛皮大氅,他目不转睛盯着庭前被大雪淹没的一棵老树。
直至一片落梅飘来,点缀在上面,仿佛杜鹃啼血一样红艳显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
宫人火急火燎,进宫报丧:“卫国公薨了。”
听得此言,承平帝眉宇紧皱,同样迎着风雪走到屋外,将那一朵飞来的梅花拾起。
他缓缓抬头,轻声道:“卫阿翁肩负我大唐太久了,是要休息了。”
一旁的宦官立即上前,撑起大伞,挡住落在承平帝身上的风雪。
“陛下,外面寒冷,先进屋去吧,一会奴才拟旨,送去卫国公府吊唁。”
承平帝闻言摇头:“当年卫国公夫人薨时,父皇顶着病榻之身前去卫国公府。如今既是卫国公薨,朕身为人子,不可不去。”
宦官听到这话,立刻恭维道。
“陛下以身作则,践行孝道,实乃是我大唐之幸也!”
承平帝平日对这种话来者不拒,但今日不同。
他看着宦官,表情严肃:“非朕乃大唐之幸,而是有卫国公,是我大唐之幸。”
说罢,承平帝前往更衣,宦官则先一步前往卫国公府,告知陛下亲临的消息。
宁王与李遇走得早,没等到承平帝过来。
今日屋中的对话,李遇听得清楚,也知道师尊是真的伤心了。
他也舍不得那个从认识到离别只用了三日的师祖。
同样他还担心老白蹄乌“阿白”。
它与师祖的关系那么好,只怕心里的难过不会比师尊少。
宁王这一路精神有些恍惚,身上还散发着酒气,怀里的酒坛却一直牢牢捂住。
李遇走到宁王前头,替他将挡在路上的雪疙瘩踢掉,免得师尊不小心摔了。
他就只有那一坛酒了。
如果连这也没了,恐怕师尊会更难过了。
宁王最初还是呆滞的,直至看到自己的傻徒弟因为担心自己,在这大雪天累得满头是汗,正不停把雪疙瘩搬走,回过神来。
他轻声一笑,拉住他:“傻小子,你师祖不是说过,叫你有话要直说么。”
李遇见师尊有了反应,不由大喜。
他忙不迭来到宁王身旁,乐呵呵答应:“我又不傻,知道师尊心里为何不好受,自然不会多此一问。”
“那你这么忙活就不知道累么。”宁王无奈摇头,伸手替李遇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赶上这样的大雪,便是牛一不小心都会病倒的,你下回别给自己找罪受。”
“我这不是担心师尊喝醉了嘛,师尊要早说酒量好,下回徒儿心里有底,就知道怎么办了。”
“喝醉?”宁王愣了一下,没想到傻徒弟竟然是怀疑他的酒量。
笑话!天大的笑话!
自己在他这么大的年纪,就曾仗剑载酒——
宁王刚想炫耀一下自己这一生最骄傲的功绩,剑斩千夫长的伟业。
这种事情他在过去做过无数次。
只不过,那都是对长者,其中次数最多的就是自己师尊。
老头子最开始还会鼓励他,夸奖他,捧着他。
直到后来听烦了,凡是宁王再提当年,老头子就会炸毛,直接用拳脚招呼……
如今想起来,老头子还是打轻了。
要是他当年下手重一点点,最好让自己能一直记恨他,这样就不怕以后会把人给忘了。
当宁王从记忆中走出,对上李遇那张满是尊敬的面孔,刚到嘴边的炫耀之言又憋了回去。
也对。
他与这憨小子较什么劲呢!
只有小的向老的炫耀,那才是炫耀。
老的向小的炫耀,那叫卖弄,他李云庆丢不起这个人。
随后,宁王把怀里的梨花酿取出,将剩下的酒液猛地一口气灌进嘴里。
花香与酒香一同绽放,沁入眼睛里,那种火辣到刺骨的痛觉,差点让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