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被家族放弃过一次了,联姻就是代价,现在优秀的儿子是她最后的武器,她绝对不能允许武器上出现一丝一毫的裂痕。
“把他手里的东西扔掉。”井上加奈子没有管井上靖,对着仆从说。
仆从立刻上前,想要接过井上靖手里的小金鱼,井上靖像是没听到一样紧紧攥着袋子,直到仆从看到夫人脸色越来越沉,着急地想要将袋子从井上靖手里抠出来的时候,他才松开手,手心几条暗红色的勒痕清晰可见。
井上靖盯着仆从拿走小金鱼后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燃起近乎悲愤的火焰,但又在看到井上加奈子的那一刻,火苗被一盆冷水浇灭,连个火星都没剩下,只有渺渺飘起的白烟。
母亲永远是他反抗路上的阻碍,但他心甘情愿地投降。
井上加奈子皱着眉看着他的抗拒,良好的修养不允许她像泼妇一样爆发怒火,却也不能够压制住伤人的话。
“小靖,你最近非常不听话,明明没有做到最完美,有什么资格出去玩?”
“给你养伤的时间是为了让你思考改正这段时间的错误,没想到你错上加错。”
“你是井上家的继承人,不能想你的其他同学那样只知道玩乐,知道吗?”
“你今天晚上去禁闭室好好反省,小靖,你很让我失望。”
井上靖原本已经在这些一遍遍重复的话语中麻木了,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一僵,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得到母亲的夸奖,但是现在他让母亲失望了吗?
他的手脚都止不住发凉,脑子一片空白,对自由的渴望和对母亲的爱拉扯着他,好像要把他撕成两半。
他浑浑噩噩地走进禁闭室,大门在他身后换上,发出一声闷响,井上靖贴着墙壁跌坐下,足足缓了几分钟,身体的机能才好像逐渐恢复。
从小到大他都是禁闭室的常客,这里一直被他当做一种平衡母亲与自己之间的手段,禁闭室甚至代表着他隐蔽的自由,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迫切的想要逃离这里。
他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到膝盖上,耳边好像有人不断重复今天晚上他所听到的话。
“井上君有什么心事吗?”
“小靖,你最近非常不听话。”
“我们也希望帮到井上君的忙的。”
“你明明还没有做到完美,有什么资格出去玩?”
“井上君你没事吧?”
“你是井上家的继承人,不能只知道玩乐。”
“靖君,这条小金鱼送给你。”
“小靖,你不能再错上加错了。”
“井上同学,新年快乐!”
“你很让我失望。”
“你很让我失望。”
“你很让我失望。”
……
晚上无数快乐的回忆和母亲冰冷的语句交织在一起,在井上靖的大脑里回响,他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在祭典上的画面,心底却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地告诉他,“你很让我失望。”
纷乱的声音吵得井上靖头痛欲裂,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直到今晚的第一朵烟花在他脑海里炸开,“嘭”!
一切都褪去了,没有声音,没有烟花,没有同学也没有母亲,还是他熟悉的安静与黑暗,只有他自己,井上靖再也忍受不住,把头埋在臂弯里失声痛哭。
“呀啦,怎么哭得这么可怜啊。”禁闭室响起另一道声音,像是年轻女生的声音,井上靖的身体突然被另一个人接管。他看着自己的嗓子发出陌生的声音,内心却没有该有的恐惧,甚至冷静到不可思议,也许这是他潜意识里期待发生的事情。
“你是谁?”井上靖轻而易举地夺回身体,对方好像没有强占的意思。
“我是因你而诞生的,是你的半身,是你的姐姐。”
“为什么是姐姐不是妹妹?”井上靖迅速接受了这个设定,抓住他个人认为的重点问。
女生有些得意,“因为我已经十七岁啦,所以你只能是弟弟了,小鬼。”她快乐地哼哼两声。
“好吧,”井上靖妥协,放弃纠结年龄的问题,他揉着哭得有些发胀的眼睛,继续好奇,“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利落地承认,“我刚刚诞生嘛,不知道应该叫什么。”
看起来这是最首先应该解决的问题,井上靖本来想自告奋勇帮忙,但是他平时读的那些书没有一本告诉过他该怎么给姐姐取名字。
两个人努力思考了一阵子,女生先宣布放弃,“我是因为你诞生的,你来负责取名字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好哦。”也许是因为对新冒出来的姐姐天然的亲近,井上靖很久没显现出这么顺从的一面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他的新年愿望,想起来神社叮叮当当的风铃和冬天已经变得光秃秃的银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