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下下地拍打着岩壁,喧嚣的声音如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之感。
漆黑的夜里飘着雪花,雪花落在大木的脸上转瞬就融化掉了,但他的眉毛、睫毛全白了,头发也白了。
大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山寨,他把自己当成林子里的一颗树,当成雪地里的一堆土。
这还是鹞子教他的,鹞子说,做斥候这一行,耳聪目明不是最为紧要的,最为紧要的是要学会如何隐藏自己。
毕竟你跑到敌人的地盘儿打探消息,不把自己个儿藏好了,那不是给人送肉菜么。
而且啊,命都没了,你还打探个啥?
至于说隐藏的本事……那得慢慢儿练,慢慢儿琢磨,反正他琢磨出来的就是,你靠着树,就当自己是棵树,你藏在草丛里,就当自己是株草,你扮成商人,你就当自己祖宗十八辈儿都是跑商的。
扮成妇人,你得当自己是生过几个崽儿的妇人……
总之,想骗过别人的眼睛,就得先骗过你自己。
鹞子不懂什么叫收敛气息,他靠的都是自己摸砸出来的糙道理,他跟大木说,大木先前还不咋明白,但是在岛上训练了几次之后,他就明白了。
在海里,他把自己当成鲨鱼,在岛上的蝎子坑,他把自己当成蝎子,蛇坑中,他当成蛇。
刚开始自然是会遭罪的,小伤不断,而且受到的惊吓也是……但是多来几次,他渐渐习惯之后便体会到这个法子的好处。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下大雪的夜里其实并不适合偷袭,因为大雪的晚上天不会黑透,而且雪地里很容易留下痕迹。
可军令如山。
他们不能违抗。
妹夫说,打仗轮不到人来挑天气,难道敌国来犯之时还得看看天儿再决定要不要出兵抵御?
妹夫还说,天气是用来利用的,不是用来惧怕的,利用好了,什么样的天气都能成为手中打击敌人的武器。
大木其实听不明白这些大道理,他只知道,妹夫下了命令,他们就提溜着刀上就成了。
许是因为雪大,岛上的防御很是松懈,根本就没有人巡逻,只有大门的门房透出火光,传来阵阵说笑的声音。
别的地方根本就没有人影。
大木听见撤退的信号,但他总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他觉得大门处的说笑声过于刻意了些,声音很大,并没有太大的起伏,感觉很奇怪。而且他们兄弟喝酒吃肉也说笑,但是声音是有小有大的。
但是斥候撤离的信号已经发了,大木必须服从命令立刻撤退,只是他在撤退前不甘地又看了看眼前的景象,想把所有的画面都镌刻在脑海中。
在第二道撤离的信号声儿发出来之后,大木只能小心翼翼地往后撤,在他转身的刹哪忽然停住了,目光落在之前藏身大树前的一个雪堆上。
他们潜上来的时候雪不大,地上根本就没积雪,大木为了藏身是弄了些树枝堆在树的旁边……
后来雪大了,这堆树枝就变成了雪堆,跟周遭的雪色融为一体,只是比旁边高出不少而已。
他再度将目光投到前方,一颗心激动地噗噗直跳,他知道了,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
“郭大人,南面儿无异常,无巡逻,角门有两人守夜。”
“大人,西面儿无异常……”
“大人,东面无巡逻……无异常……”
归去的斥候们纷纷禀报,这时尹大木站出来道:“大人,东面有埋伏!”
大木的话音一出,所有人都瞪着他,以斥候曽贵瞪得最凶,“尹大木你胡说什么?东面除了大门里的五个人在喝酒,哪儿还有什么人?更别说埋伏了!”
郭伯顾用兵,斥候向来是派两拨,如果情况特殊的话,他会往一个地方三次四次甚至五六次地派出斥候。
这个曽贵跟大木是探查的同一个方向,只是他们潜伏的位置不同而已。
“尹大木,大雪天海匪根本就想不到会有人来突袭,所以他们守卫松懈是很正常的。”
“就是就是,他们又不是正规军,天寒地冻的肯定不乐意出来巡逻,跟别说埋伏了,能埋伏在哪儿啊?这地儿一眼就能望穿,林子里我们也检查了,没有人埋伏。”
“尹大木,你可别想着显摆自己就胡乱编造,在军中这可是大忌讳!”
“我们知道你妹夫就是佥事大人,你想升官儿容易得很,走佥事大人的路子就成了,干啥要来踩我们?
你这么做是想显着你能耐是不是?
反正就算是最后证明你的勘察有错漏……有佥事大人保着,你也会没事的!”
大木由着这帮人说,等着帮人说完了郭伯顾又问他:“尹大木,此时非同小可,你想清楚了,是不是确定东门有埋伏?”
“若是你敢欺瞒,本大人就能当众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