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轴转了许多天,总算是有时间按照自己的作息规律来的穆庭叶藏一觉睡到九点。
除去略显凌乱的地面和淡淡的血腥味外,诊所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坐在诊台上,给自己胳膊缠绷带的少年。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穆庭叶藏盯着对方看了半天,直到对方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身同他对视。
黑色微蜷的发丝下藏着一双鸢色的眼睛,眼神平静而木然,在听到声音时才会转动一下,然后迅速回归原位,像个抛弃感情的木偶。
“需要法律援助吗?”
同森鸥外打交道多了后,穆庭叶藏总是格外注意他身边的未成年人,总感觉眼前的少年会变成第二个与谢野晶子。
凑近了看,他才注意到少年周身透着湿意,脸侧上还有未干的水痕。
少年默默转过了身背对着穆庭叶藏,继续缠着绷带,用实际行动回答刚才的问题。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经过夜袭,并且在椅子上将就了一晚的森鸥外肉眼可见的憔悴。
“那可是见义勇为,是我大早上把他从河里捞出来的。”
泛青的眼底和皱巴巴沾着血点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可怜。
穆庭叶藏瞥了背对着他的少年一眼,揽着森鸥外的肩膀到一旁的角落,压低声音:“那个孩子的状态不对劲。”
那种麻木的眼神,前不久他还在与谢野晶子的身上见到过。
不对生活抱有期待,否定世界,否定自己,最终走向死亡。
在这一刻,在穆庭叶藏眼前有一条路:前方是未知,身后是死亡。
刚认识的少年就站在这条路的中央,正义无反顾的往回走。
“毕竟是正在自杀的人,有什么样的眼神也不奇怪。”
本想随便捞个人做见证人的森鸥外在看见少年眼神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会是一路人。
为了寻找生存的意义,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包括——生命。
一眼看透森鸥外到底在想什么的穆庭叶藏捏着眉心叹气,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他省心,“给他找点感兴趣的事做吧。”
人要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就会开始对死亡感兴趣,希望对方还没到那一步。
靠的过近两人,难免染上对方的气息。
木制调的香水混着未干的潮气,让人想起雨后的森林。
充满生机与隐藏起来的捕猎者。
看着森鸥外又一次露出那被野心填满的眼神,穆庭叶藏突然笑了,手指遵从内心最原始的想法。轻轻地覆在他眼前,像是在触碰一片羽毛,“在有把握之前变得谦卑一些。”
只有谦卑,才不会被怀疑,才能走到最后。
放下手后,森鸥外的眼神已然变得柔和,看起来和普通的医生没什么区别。
刚逝去就开始怀念那个眼神的穆庭叶藏有些手痒,不自知的揉搓着食指的指节。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总不能一直叫他少年。
“太宰。”不知何时黑发少年已经转过身,淡漠的看着他们两个,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太宰治,我的名字。”
在这个风吹过还有些冷的早晨,穆庭叶藏想起了许久之前壹原侑子对他说过的话。
被知道名字,就相当于被对方掌握了灵魂的一部分。
在这个看似偶然的早晨,三人的命运早已在未来混成一团。
助理发过来的行程单将穆庭叶藏从过往带回,看着又密了几分的行程,穆庭叶藏绝望的闭上了眼。
果然,推掉的会议会以另一种方式纠缠他。
“我近期可能都没有时间过来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倦怠气息的穆庭叶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需要什么就打电话,会有人送来的。”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太宰治一眼,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
虽然精神状态不怎么对劲,但直挺的脊背依旧能看出来对方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
穆庭叶藏的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家族的名字,但目前的线索太少,模模糊糊让人抓不准确。
不过他有办法知道是谁。
这种对后代要求严苛的家族,往往十分在乎形象颜面。
丢了孩子这种丑事绝对会瞒下来。
但交际宴会需要所有正常人出席,又不能给他一个疯子的名头,就只能是摔断了腿。
这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遮羞布令人意外的好猜。
虽说要离开的只有穆庭叶藏一人,但森鸥外和太宰治也跟了上去。
前者不放心穆庭叶藏一个人,而穆庭叶藏不放心太宰治一个人。
就这么你拉我,我带你的出发了。
将穆庭叶藏送到镭钵街的势力范围之外的一条街,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