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三年早春,北风依然料峭,街边依然有厚厚的积雪。这是个令田园终生难忘的日子,身为医院党委委员,传染病科护士长的母亲,主动请缨到抗击非典的第一线,抗击疫病挽救生命。
之前,对于避之如瘟疫的“非典”已被人们视若猛虎。工厂学校大都停业封校。田园妈妈也曾一再叮嘱女儿不要到人多的地方去,还要增加抵抗力,降低被传染的几率。而今妈妈已去履行一个医生的天职,父亲所在的某车厂已放假,田园学校也已封校。田园度日如年。她一想到妈妈在前方隔离区内为抢救病人,整天和“非典”病人朝夕相伴,她的心就如刀割般疼,揪心的牵挂撕扯着田园的心。
父亲这几天彻夜失眠神情恍惚,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厅里的沙发上,好像在等待值夜班的妻子晚归。花白的头发凌乱着,混浊的眼里布满血丝,本来稍胖的身体此刻也憔悴得羸弱不堪。田园给父亲热了杯牛奶,小心翼翼地端给父亲:“爸,您又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这几宿又没怎么睡,喝点牛奶吧。”父亲没有理睬女儿,仍呆呆地着。
这是个并不富有,却有着最朴实最持久的温暖的家。父亲虽没啥大本事,却是一典型的居家好男人。在田园的记忆里,父亲曾多次牵着小田园,在濛濛的雨雾里,撑着伞,在医院门口等着晚归的妻子。饭后的母亲总爱坐在沙发里悠闲地嗑着瓜子看着电视,父亲笑吟吟地端着热烫的放有姜片的洗脚水,送到母亲脚下,偶尔被田园撞见时,他总是说,闺女,你将来要是找一个像我这样对你妈的人,我就放心了。
父亲呆呆地望着房门口,冥冥中,他分明看到了妻子挎着包打开门走进屋,她的手习惯性地拢了拢短而花白的头发,微笑着说:“老田,你怎么还没睡呀?”他身不由己地向前倾去,扑向妻子,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田园用力扶起父亲,却见父亲嘴角吐着白沫失去意识。她发疯了似的打给本市唯一的亲姑,却关机。慌乱中拨通了一二零。随后打通林楠的电话。林军林楠赶到时,田园父亲已被抬入急救车,田园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碎了林军的心。母亲在前方疫区生死未卜,父亲又突然病倒,犹如扬子江心断揽崩舟。田园的全身在惊恐中颤抖着,林军下意识地抓紧田园的双肩:“园园,别怕,咱们到xx医院,全省最好的医院,我这儿有卡,先用着,救人要紧。”田园绝望地瘫软着身体靠在林军肩头痛哭着,林军的眼里也有了泪水。
xx医院,林军楼上楼下地跑着,结果出来了,急性脑出血,需要立即抢救。医院的走廊寂静冰冷,林楠紧拥着魂飞魄散的田园,林军拿着水走过来:“园园,喝点水,撑下去,叔叔会醒的。”
极度的恐惧悲伤致使田园的身体颤抖得难以自制,并且手脚冰凉,她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但她心里却记住了眼前的两位救命恩人。
一天一夜后,父亲终于从重症监护室回到病房,此刻的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犹如一片被风抽干了的枯叶。吊瓶一个接一个地打着,林军忙着倾倒尿袋,林楠细心地看着吊瓶。田园紧握着父亲的手哭泣着:“爸,你睁眼看看我,爸,我妈现在还生死未卜,您不能扔下我呀,爸,不能扔下我。”
田园的姑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哥,你可别吓我们哪,我嫂子现在还没信呢,呜呜……园园,姑给你带钱来了。”
“姑,我这儿有卡。”
“你妈留给你的?”
“不是,是大哥借的。”
“那,快,姑带来三万先还给人家。”田园姑姑说着从兜里拿出钱。
“姑,您先不用着急还,这钱我们也不急用,等叔叔出院了一起还就行。”林楠安慰着。
“到今儿都两天了,花多少钱了?”姑姑问林楠。
“两万多。”
“这到医院哪,钱就不是钱了,园园哪,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忘人家的救命之恩。”
那一刻起,田园下决心,今生一定要做有钱人,一定要做有钱人!否则,连被救活的机会都没有。
父亲终于醒了,他睁开眼第一句话就问:“园园,你妈回来了吗?”尽管话语含混不清,但田园还是听懂了父亲的牵挂。“没,没回来,还在隔离区呢!今天我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她,她还好……”话没说完,田园的泪水就已止不住了。她知道,虽然是谎言,也足以安慰父亲的心。
“小楠,大哥,今晚你们回去吧,这儿有我和我姑,这两天亏了你们了,不然我爸就没命了,这份情,我田园,记下了。”
林军的心咯噔咯噔疼了起来:“别见外,这也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缘分。”
也许这世间的许多事都是机缘巧合,用佛家的话说就是,一切有为事物,皆为因缘和合的的结果。林军和田园便是如此。
想想之前林军曾好多次约田园,而田园都以各种理由婉拒。却不想命运偏偏恰如其分地把林军安排到此,让田园绝处逢生。
晚上,姑姑陪田园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