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庭的叙述之后,拾哥儿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的起伏。
他没有方明恩那样恨之入骨的感受,拾哥儿早就平静的接受了一切。好的,坏的,他都可以接纳。
但是沈宇珩做不到,听完全程的他也有些生气,只是因为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就害死了阿拾的娘亲,害得阿拾在陈家遭受了十八年的磋磨,让原本该幸福的一家人生离死别了这么多年。
这宫宅后庭当真是讳莫如深。
似乎是察觉到怀里狸猫的不安分,拾哥儿安抚般的摸了摸它。
下人将陈木带了上来,他挨过刑,脸上还有鞭子抽打的伤口,在狭窄幽暗的牢房困了几月之久,眼里早就没了生气。
“见了主子还不跪下?!”领头的管事斥骂道
陈木颤颤巍巍要跪,拾哥儿回了句,“不必了…”
他本就不习惯这一套。
“你可恨我?”拾哥儿看向陈木淡然出声
陈木有怨,但他恨不到拾哥儿的头上。他知道这些年拾哥儿在家里经受的一切。
陈木摇摇头。
“戴罪流放之子永世不得入仕为官,青竹村你也回不去了,日后就留在这里吧。”
陈木微微抬头,还是问出口,“为什么?”
“因为你唤过我哥哥…”
拾哥儿只说了这么一句,就派人将陈木带下去了。
狸猫舔了舔拾哥儿的手,拾哥儿冲他笑了笑。
林庭告辞离开以后,拾哥儿抱着狸猫穿过长廊来到后花园的雅致竹阁。
听说他的阿娘最喜竹子,方明恩特意为他打造了一处楼阁,两人恩爱时常常腻在这竹阁之中。
方明恩不许下人来此,但允许拾哥儿在这府中随意进出。
处决之后,方明恩便一直待在竹阁里,一天都未进水吃东西。
“咚咚”拾哥儿敲门。
里面传来方明恩不悦的声音,“我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我…”
门内静了片刻,很快便打开了,方明恩神情倦怠,唤拾哥儿进来。
阁内入眼便是架上的书画成堆,布局高雅清新,桌椅之上的台布都绣着浅色的绿竹。
拾哥儿将狸猫放到椅子上,拿起一幅画叹道,“这里看起来温润典雅…不难想象阿娘的品性。”
“什…什么?你说…”
拾哥儿浅浅勾着唇,“我说,阿娘定然品性不凡,不然也不会让阿爹倾念至此。”
方明恩眼中蓦地发红湿润,“小拾…你…”
拾哥儿放下字画,从桌子上提壶倒了一杯茶水,双手端着递给方明恩,而后直直跪下来,叫了声,“阿爹…”
方明恩拭去眼角的泪,激动的喊着,“哎!”
快步上前将人扶起来,“我带你见见你娘亲…”
拾哥儿颔首。
方明恩拉着他来到内间,里面摆着一张床榻,另一侧悬挂着一幅美人画,画下的桌子上燃着香供奉着牌位。
画中的女子与自己七八分相似,甚至眉眼间的柔和沉稳都近似,几乎如出一辙。
方明恩将香火递给拾哥儿,“给你娘亲上柱香,她还没见过你呢”
“嗯。”拾哥儿接过跪下,上香磕头。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觉得能遇到自己的亲生爹娘是一件幸事。
虽有遗憾,但拾哥儿已然很满足了。
上完香,方明恩又拉着拾哥儿在竹阁里逛了逛,说了很多他与阿娘从前的故事。
拾哥儿派人端来饭菜,陪着方明恩用饭聊天,倒真像一对寻常的父子。
午时过后,方明恩便歇下了。拾哥儿抱着狸猫去了街上。
京城繁华,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群,比青竹村庙会上的人还要多。
拾哥儿寻了个茶摊坐下,他想在京城开一家拾珩学堂。在这里的宣传度定然要比村上好,沈宇珩让他这个小哥儿有了新的思想,那他也要将这种想法传达到更多的小哥儿身上。
若是…若是真如梦中所说,沈宇珩有朝一日真的会回来,定然也会对此欣慰。
回过神来,面前的茶已经凉了,拾哥儿低头一看怀里的狸猫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这狸猫很黏人,几乎跟他同吃同睡,形影不离,现在突然消失,拾哥儿没来由的感到恐慌。
就是兔子死了,他也未曾这般难受。
“狸猫!”拾哥儿付过茶钱沿街寻找,在巷口听到猫叫,他赶忙跑过去,就见狸猫嘴里叼着一个袋子,费劲的朝自己走。
“你乱跑什么…”
狸猫喵喵叫了两声,爪子扒拉着袋子。
拾哥儿走过去蹲下解开,里面是一些葡萄樱桃,还有些他没见过的果子。
“你这小家伙,从哪里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