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印一些传单,直接去殡仪馆门口发?现代这个社会看似崇尚科学,实际上许多人迷信得很,说不定有哪家姑娘未婚早亡,她的父母也想给她配一门阴婚呢!”
袁正想了想,这样也未尝不可,可他以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一被人认出来,笑话他又破产又死儿子,他可受不了这二次打击。
妻子一听他的顾虑,气得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点面子。儿子要是不高兴,还得有的你受。哎,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生出个讨债鬼来。细想想,他这短短二十五年,败我们多少家产,难道还没还完他的债么?何苦还要这样逼我们……”
妻子一直在哭哭叨叨,他心中越加烦闷,便一个人出去走走。
沿着河堤边走边想,干脆把这一切都抛开,一死了之,什么还债,什么面子,什么东山再起,统统不要了。
如此一想,不觉得眼泪流了满脸。
“何苦来哉。”
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惊扰了袁正的遐想,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一只脚已经有一半伸到河里了。
他赶紧缩回脚,拿袖子擦掉泪水,回头一看,原来是个算命先生。
那算命先生穿一身黑色道士服,头上戴一顶道士帽,下巴和人中处蓄着杂乱的胡须,正扭着身子,笑着看他。
袁正走到那道士跟前,见他坐在矮凳上,地上铺着两张红纸,用毛笔写着“八字”“测算”等招揽顾客的字样,红纸上放着一个旧竹筒,筒里有一把旧竹签。
袁正蹲下身去,问道:“师傅您刚才在和我说话?”
道士笑着点头。
袁正问:“您能看出我当前遇到了什么困境吗?”他问这个问题,只是想找人倾诉心中的烦闷。
道士呵呵一笑,说:“你周身环绕一团黑色雾气,倒霉事一件接着一件,风光日子一去不复返。刚才你萌生了轻生的念头,但实际上你并不真的想死,若是有人助你一臂之力,你大可从谷底重新爬上来。”
这话让袁正昏沉的脑子立刻醒了一半,道:“师傅您真厉害,一眼看出我现在遇到的困难。”这道士仅凭“看”便能看出问题来,实力一定比上一个算命先生厉害,或许他有办法解决自己的问题。
那道士脸上有些许皱纹,然而却面色红润,精气神饱满,盲猜四十多岁,或许更老。他又是一笑,那笑容里带有“众人皆醉我独醒”般的嘲讽,却不惹人反感。
道士笑道:“你被追债了。”视线直直盯着袁正的眼睛。
袁正心下一颤,这道士厉害啊!
“师傅所说不谬。”他赞道。
他叹口气,又说:“并非我有意欠债不还,实在是……实在是……”袁正突然崩溃大哭,讲不下去了。
道士没言语,只是看着他,仿佛在等他自己舒缓下来。袁正哭了一小会儿,开始往外倒苦水,把自己遭遇的坎坷说了一遍。
“师傅,眼下最棘手的是我儿子的事,那个师傅说不给我儿子配阴婚他就会一直妨碍我,可我上哪给他找又要死了的,同时还得八字相配的女子去?难,比做生意都难!”袁正耷拉着脑袋,悲伤不已。
道士双手抱在交叉着的膝盖上,闭眼听他叨叨,内心波澜不惊,听到“配阴婚”这一段时却来了兴致,眼睛睁得老大,忙问道:“把你儿子的生辰给我。”
袁正茫然:“您要干什么?”
道士眼珠子一转,笑道:“我看看那个算命小子有没有算准,保不齐他瞎说咧!”
袁正一愣,赶紧抓起地上的笔在道士的本子上写下儿子袁昊天的出生时间。
道士把本子搁在腿上,抓过袁正手里的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忽然又道:“把他死亡的时间说给我,还有你自己的出生时间,说准确一点。”
袁正赶紧说了,道士继续埋头测算。
“啊呀!”忽然道士叫了一声,脸上有惶恐之色。
“咋样,师傅?”袁正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你这儿子大有来头啊!”道士一副“我他妈算一辈子也难遇到你这样的”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是三世因果债,必须得还,不还人家追你追到下辈子。”
袁正吓得面色发白,刚才他还想跳河一死了之,看来死了也不顶用。
“那……化解的办法是?”是不是非得给他配阴婚这债才算还完了?
道士把本子放回地上,捋了捋山羊胡,问:“给你算卦那小子是不是跟你说,去找个过世的姑娘跟你儿子配婚,你儿子就不会再跟你讨债了?”
“是是是!算命师傅打卦问了我儿子的,是这样说的没错。”
“那就这么去办吧。”
“哎,难呐,难呐!”袁正摇头。
“不难,不难!”道士笑道。
“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