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碎骨走过来,拍了拍眼前的整合运动士兵的肩膀。
“......伊万卡,去搬货吧。”
“......是。”
目送着伊万卡一步一步地离开,碎骨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废弃矿场只是临时据点,大家在这里暂时整顿一下。
“等到时机成熟,我们就撤回切尔诺伯格。”
——他其实,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自己的姐姐——米莎。
“......亚——”
“——不。”
碎骨回过身来。
米莎无法隔着防毒面具看向他的眼神。她也无法想象那究竟是哪种眼神。
碎骨也同样不能摘下防毒面具。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两个人的心情都特别复杂。
但碎骨明白,他要么就死在冲锋的路上,要么就活在胜利的曙光下。
——但他本来想要保护的,本来保护着他的,都去哪了?
都达不到了。
“——我已经舍弃了那个名字。就像是我们的大队长舍弃了自己的姓氏一样。”
“为什么......?”
米莎有些不解。
名字可以说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姓更是一个人的根。
她有些被震撼到。
“......过去的那个亚历山大已经死了,死在了党争、欺压和曲解之下。
“至于现在......叫我碎骨就可以了。”
碎骨终究还是坐在了米莎身旁。
隔着防毒面具,他的声音有些沉闷。
米莎感觉眼前之人既熟悉又陌生。
他......
他再也不是她记忆里那个可爱、上进、努力的弟弟了,而是转为了一个刽子手。
一个......为了理想的刽子手?
“你——是不是有点害怕?”
碎骨突然出声问道。
“碎......骨?......为什么?”
“呵......你会明白的。”
碎骨看了看米莎腿部的已经结痂的伤口,和它附近正在缓慢生长的源石晶簇,不由得低头自嘲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
自己的姐姐还是那么善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
那么令现在的他感到陌生,那么令现在的他感受到不应该的疏远。
她还是和这个吃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还是那么天真。
她已经成为一名感染者,一名货真价实的感染者了。
但她的思想却并没有转变回来。
——但他不想让她就这么死在这里。
“大家知道你流落龙门之后,都自告奋勇的要把你救出来。
“在龙门,我们也接纳了许多感染者。”
“——但你们......在伤害别人。”
在碎骨对自己的工作侃侃而谈时,米莎突然打断了他。
“我不愿意......我不想......
“感染者为什么要互相......”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理所应当。”
碎骨腾地站起身来。
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望。
“乌萨斯人说,对待亲人,就该像春天一样温暖......
“但对待敌人————..................”
沉默。
长久的沉默。
他不知道这句话究竟该不该说出口。
难道自己的仇恨、自己的遭遇就是理所应当?自己就应该沦为乌萨斯新旧政权交替的牺牲品?
难道自己就活该如此?
“......怎么了?弟——”
“......你知道吗?”
碎骨又一屁股坐下来。
他低着头。
防毒面具很好地隔绝了他的神情,使他从外看没有任何区别,还是自己那个前锋轰击硬汉的形象。
但这副神情落在米莎眼里,就是单纯的逃避、自怨自艾和......愤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自家弟弟在想什么。
“不——你——你不知道。”
碎骨的话带上了一些哭腔。
“他们来抓我时,我被拖出了家门去......”
“怎么了?”
“我看见妈妈她,抓着我的手......”
嘶——
他倒吸一口气,竭力遏制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但GP-防毒面具的镜片已经附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