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仍在下,不大,如轻纱薄雾,笼罩着小镇,不见尽日。
时已过黄昏,邱梓灵守在清冷的医馆内,指尖停在医书的一页上,目光却落在鲜见行人的街上。
屋檐上被风吹落的雨珠坠在积水中,溅起泥泞的水花。
门前的石阶上映着浅浅的青苔,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霉味。
视野中的世界灰暗而朦胧,仿佛是淡雅的水墨洇晕绘成,宁静得让她无端生出一丝烦躁。
这断断续续下了一月有余的雨,也着实让人难有好感。
她收回视线,翻过一页。
幼小的黑猫踩着无声的步子从帘后钻出,雪白的左前爪不安分地踩了踩石阶上的积水,一点雨滴自檐上落下,在幼猫乌黑光亮的脊背上绽出一朵深黑的小花。
受了惊的小猫弓起身子,炸起毛,叫声尖细,像是幼婴的哭叫,它飞快地缩回她的衣摆后,寻求安慰。
笑意爬上唇角,她弯下腰,伸手揉了揉幼猫小小的脑袋。
急行的足音自远方传来,和着嘈杂的雨声,止息在医馆门前。
邱梓灵直起身望去,檐下晃动的灯火中,高大的身影看着不真切。
她迎上前,来者怀抱着一团火红的布料,也跨进医馆。
眯了眯眼,她认出了眼前披着溅上大片泥渍的蓑衣,一身狼狈却小心护着怀中布料的高大青年。
“齐……大哥?!”她见青年喘着粗气,匆匆赶来,不觉有几分困惑,“怎么了?”
医馆内澄黄的烛火驱散了他一身的暗寒,齐煜缓了缓,急切道,“邱小妹,我在矿洞那边捡着个小姑娘,瞧着不大好……”
邱梓灵顺看齐煜的视线看去,在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的烛光中,他怀里浸了点点泥水的布料间杂着乌黑的青丝,隐约现着苍白如纸的肌肤。她忙拨开掩在女孩面上的衣料,女孩沾着泥点的侧脸有如被雨打落的蔷薇花瓣。
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捏着衣料的手不觉捻了捻,是极好的料子,入手冰凉细腻,像是上好的绸缎。她微有诧异,停了下动作,又忙回神探了探小姑娘的鼻息,几乎不可察。
眉头蹙起,她拿过馆内备着的棉布,极轻极快地擦去小姑娘颈上的泥渍,左手两指并起,搭在小姑娘的颈上。如白玉般细腻冷凉的肌肤下,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脉搏缓慢地跳动着。
邱梓灵松了口气,“还活着,齐大哥,把她放到隔间的榻上吧。”
齐煜抱着小姑娘走入隔间,弯腰把她轻轻放在一张榻上后,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他直下腰,有些窘迫地看着被自己滴答落着泥水的蓑衣染脏的地板。
浅色的青石砖地上,深褐的污渍犹为显目。
齐煜局促地解下蓑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邱梓灵从与室南相连的药房中端着热水掀帘入内,便见他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
“不打紧的,齐大哥。”邱梓灵轻轻笑着,“只是我爹去镇北的郑老伯家了,倒要烦你跑一趟,让他快些回来吧。”
“嗯,没事。”齐煜闻言又披上蓑衣,忙掀了帘子跑去请邱大夫。
邱梓灵见他急急忙忙的,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地上滑,小心些!”却也不知已经跑远的他听没听见。
她轻叹了口气,将盆放在榻边的木架上,又从靠着西墙的柜中翻出与被褥杂在一起的里衣。她把里衣搭在椅上,将小姑娘身上明显不合身的湿衣换下,用盆中温热的棉布勿勿擦拭净小姑娘的身子后,便给小姑娘裹上宽大的里衣,又整了整,将小姑娘纤细的腕露出一点。
一根黑丝缠线的绳链系在小姑娘的左腕上,上面缀着一点相思红。
邱梓灵多看了眼那根绳链,随手用袖子抹了下额上的细汗,把小姑娘抱到临窗的榻上。
小姑娘轻得让她微微蹙起眉。
她细心地掖紧了小姑娘的被角,又探了下小姑娘已经勉强可察的呼吸,便回身收拾那张榻上被浸湿的被褥。
她学医不过两年,识得二三药草,只能治得一些小伤小病,对于这个小姑娘的情况,剩下的事,她已无能为力,只希望小姑娘的命够硬,能撑到她阿爹回来。
她守在小姑娘身旁,一手支着下巴,时不时探下小姑娘的鼻息,直到前堂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她才起身,看着阿爹掀帘入内。
与阿爹简单交待了下小姑娘现下的状况后,她抱起被褥,临走时,她看了一眼脚边堆成一团的红裙,想了下,还是捡起红裙,准备一同洗洗。
邱梓灵略有吃力地抱着吸水后增重不少的织物,婉拒了在前堂的齐煜的帮助,掀开医馆后的布帘,被风吹斜的雨丝迎面扑来。
她小跑过回廊,翩跹飞舞的素白裙摆像是绽开的苹果花,在明灭的廊灯下镀上橙黄的金边。
一气跑到搭着木棚的水池边,她从邻池的井中打出半桶水,哗啦啦地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