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浑浑噩噩地走出户部侍郎府,日头当空,才刚入夏,却已有了盛夏的炎热。可她却觉得浑身冰冷,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脚底弥漫开来。
此时的心情很难描述,就像是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之上,力道散尽,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她踌躇满志,与萧寅暗中较劲,想要保全商家,又要保全自身,想着能在除掉萧寅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不伤己身。自诩为聪明,故布疑阵。可到头来,却抵不过陆宁的以身饲虎的果敢。
她与陆宁不算熟悉,但她们却相伴成长。陆宁始终在她的周遭,扮演着不算光彩的角色。有些像是跳梁小丑,东施效颦。在上姓世家中,陆宁很难被接纳,她的出身决定她在世家之外。可又有小安氏那样的一个继母,自私,自我,自以为是,把陆宁当成她打压商离和商沅君的工具。陆宁太小,她什么都不懂,为了生存,为了不再挨打,她只能讨好继母。
没错,陆宁想讨好每一个待她好的人。在漠北被商离救下之后,三年来她每隔十天便给商离写信,告知她京中的消息,事无巨细,只要是她知道的。因为陆宁,商离的消息来源更为多样化,毕竟细作能查探到的消息,与陆宁所处的位置接触到的消息是不同的。
陆宁心悦于裴衍,在这她的信中一直都有提及。商离原以为不过是一时的少女怀春,可陆遥为她相看议亲,她都找各种理由拒绝。她不是不愿意成亲,而是想嫁她心中之人。可裴家又怎会让陆宁进门,即便当日与商离的议亲不成,崔氏也绝不会因此让她最得意的孙儿娶一个军妓之女。
从那之后,商离再没见过陆宁,总有诸事缠身,而后是裴家被灭族,裴衍半痴半傻,被萧寅软禁京郊,只为稳住三千太学生。
商离无从得知陆宁是如何看到裴衍,她与萧寅又是如何相遇的。如今陆宁与萧寅的亲事已成定局,她想阻止已经来不及。可是,商离扪心自问,她有什么权利阻止陆宁?
回到定国公府,韩凛刚从宫中回来。今日有朝会,他入宫议事,一身官服衬得他俊朗无双,少了身披甲胄的杀气,多了几分自小浸淫典籍的书卷之气。
“小元……”商离上前抱住韩凛,无助而又不安的她,需要有人给她力量,给她坚持下去的勇气。
韩凛没有迟疑,上前接住她,挥退同行的随从,“怎么了?出了何事?”
“我只是有些难过。”商离说不出口,她不知道所谓的值与不值是如何去衡量的,但有些付出是自己从未知晓的,也不用去评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但她替陆宁的一生感到难过。
“是因为陆宁吗?”韩凛轻拍她的背,“今日朝会,圣人赐婚,国丧之期重臣本不该操办喜事,但萧寅为大齐边关的安宁,耽误亲事,如今找到中意之人,圣人准许他择良辰吉日成亲。圣人还下旨,要陆将军回京主婚。”
“这不是你该难过的时候,陆将军一旦入城,圣人恐怕不会再放他回漠北,就像如今的商三叔。陆将军也可以不回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没有合适的理由,圣人想定他的罪,易如反掌。现下最难的是陆将军,归与不归,他都无法全身而退。陆宁太鲁莽了,她该为忠勇侯府想一想。”韩凛担心的是好不容易安稳的边关局势,会因此遭遇变故,“忠勇侯夫人经不起事,可她不该是这样的人。她到底为何会答应这桩亲事?”
“为了裴子山。”商离的声音破碎而无力,“她想杀了萧寅,帮裴子山复仇。”
韩凛愣住了,“不可能的,她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商离当然明白,“陆宁不会想这么多的,她若是能想明白,就不会把心思浪费在裴子山身上。裴子山他不值得陆宁如此倾心相待,可她还是如此做了。裴子山甚至都不会知道,陆宁为他所做之事。他裴子山至今一事无成,不是没有原因的。”
韩凛叹了一声,“但我要做的事情,你一定要知道。”
商离松开手,抬眸望着他,“你要做什么?”
“今夜太尉府设宴,庆贺太尉即将大婚,我在受邀之列。你不是想从萧盈人身上下手吗?我就是那个最好的人选。”韩凛自嘲地一笑,“我知道我很卑鄙,但是这是最快的办法,况且我在萧盈人身边,日后也能帮你看着陆宁。原本我还想等些时日,如今是等不了。”
这一夜,商离独自坐在定国公府的院中,长久地发呆。她明明可以阻止韩凛,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看着他更衣离开,一袭青衫磊落,翩翩公子世无双。
“在等小元?”杨宁与归来,看着独坐的商离,神情落寞,如同被抛弃的怨妇。
“从母。”商离起身相迎,“这几日从母早出晚归,小九还未问及从母,来京中从为何事,要留几日?”
杨宁与拉着她的手坐下,“我会在京中待上一段时日,只是未能去祭拜阿沅。等过段时日,我再去松源寺寻你。你莫要在定国公府久留,萧盈人随时会再来。前日她还问我,那个叫阿威的侍卫在何处。小元说你回了西山大营,她便说要把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