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刺入韩凛胸口的那一刀并不致命,她用匕首不多,掌握不了分寸感,看似用力狠刺,似要杀了韩凛泄愤。
可她与韩凛有情,若是当真毫不留情,反倒会让韩充起疑。因此,即便是留了力道,也能解释过去。
韩充拿着商离写的和离书,也不问韩凛,趁着他昏迷之际,按了手印,替他把名字署了上去。他可不在乎,字迹是谁的,只要写上去,和离书成立,那他的目的便达到了。
“来人,把这份和离书送至洛阳定国公府,交到定国公手上。”韩充想了一下,“不,交给京兆尹,户籍司备案。”
昏迷的韩凛指尖微动,他现下动弹不得,若是骤然转醒,阻止韩充往洛阳送信,岂不是叫他心生怀疑,坏了他与商离的谋划。他这一刀,也就白挨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韩凛继续昏迷着,韩充请了大夫看过,表示并不乐观,伤口极深,还好是冬日严寒,血及时止住,但还是不容乐观。现下,韩凛高热不下,若是没有汤药,只怕性命堪忧。
“不就是和离,商九还真是手够狠的。”韩充恼了,“你说这小子跟她废什么话,难道他还能说服商九也跟他一起留在我北燕不成!”
慕容婉神情淡淡的,韩凛非她所出,也没有相处的情份。她看到韩凛的出众,是她所出的韩槐 、韩榕所望尘莫及的。因此,对韩凛的排斥十分明显,对韩凛前来投奔这件事情,她总是持怀疑的态度。但韩充总是说,韩凛的遭遇与他十分相似,怀才不遇,备受非议。
但慕容婉心里清楚,韩充是对韩槐、韩榕兄弟不满,求学被先生嫌弃,不思进取,只知闯祸。但他们到底是韩充的亲子,往后还是要有所倚仗。可韩槐被一名不知名的贱民杀死,韩充竟然无动于衷,一心只想着为韩凛和离。
“你就不该把那商九放走,把她关起来,才能知道这小子到底是何居心。”慕容婉不相信韩凛是真心来投奔,“你当真信他?”
韩充冷哼,“只要他答应我给他定的亲事,那就不用再有怀疑。这么多年,他执念于娶商九为妻,可娶了她之后,他突然来投奔我。可见,他也是看透了。”
“看透?”慕容婉笑了,“他还是少年郎心性,对心爱的女娘又怎么轻易放手?”
韩充不允许慕容婉质疑韩凛的诚意,“他成亲当日,拓跋迟挟持商九离开洛阳,就是为了不与他圆房。他请旨出京,以宁郡之地做为交换,才把商九换回来。可商九才到信都,蔡稽与何昭先后来到冀州,这不是商九的谋划,又有谁敢堂而皇之地出现?我派人查过,何昭任御史监军,并非是萧太尉的提议,而是自荐。各路监军并不常设,冀州又逢兵乱之后,常驻监军反倒会引发将士们的反感。至于何昭是如何说服高崇那个蠢货,而萧太尉都不知情。你想想,何昭乃是大齐最年轻的吏部侍郎,何苦自请到冀州苦寒之地。”
“可这也不能说明是商九的阴谋。”慕容婉提出她的质疑,“你方才还说了一人,荥阳蔡氏本就是冀州高门大户,蔡通任职冀州时,广置田舍,他家儿郎在战后清点家产,也实属正常。”
“那你可知道,那蔡稽与商九住在一处?”韩充有些不悦,“你说实属正常,这是正常之举吗?蔡家冀州田舍众多,他为何偏偏要与商九住到一处?”
慕容婉也无法找到理由,“是以,定之这是因爱生恨,却又不舍得好不容易娶到的新妇,只能来投奔于你。可没想到,新妇为了她手下的尸首,要拿他来换。二人发生争执,可也该是定之气恼不动,对商九动手,而不该是商九想杀他。”
“你又何必纠缠这些细枝末节,我亲眼所见,又岂能有假?他现下生命垂危,是不争的事实。等他醒了,再仔细问问。”韩充甩袖转身,示意慕容婉可以离开,“定之还在昏迷中,就不要打扰他。”
慕容婉悲愤道:“槐儿的丧礼,你就不过问吗?”
韩充生硬地回答道:“我大齐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道理!交给属臣去做吧。”
商离与郑嚣回到信都,已是上元佳节。与正旦相同,信都城没有大肆庆贺,一切从简,所有的祭祀都是为了在冀州之乱中丧生的将士与百姓。
何昭从慈幼院被接了出来,扔回驿馆之中。他的随行人员,都被陆冉和唐用处理干净。在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在吏部的生员册中,兵部的吏员同样没有。只要是身份不明的,都被送回洛阳,不论过往,也不伤及性命。
何昭瘦成皮包骨,十分狼狈。他自幼锦衣玉食,从未与人争食。可到了慈幼院,除了战争遗孤,还有流民孤寡,为了一碗粥都能大打出手,即便是从未缺衣少食。争抢是常态,因为他们过够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有了这一顿,下一顿不知在何处,囤积食物成了日常,自己的份例吃完,只能是抢别人的。何昭手无缚鸡之力,平日只会握笔的手,到了慈幼院根本毫无用武之地。
这是他这一生经历过的最为悲惨的日子,他终于明白何谓“饥寒交迫”。羊氏不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