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的做法是很聪明的。
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 冒昧跟全家人撕破脸,得到的只是一时之快,后边却很可能要为此付出异常惨痛的代价。
她的爹娘不会无缘无故地想要索取乔翎的雕刻成品, 在这二人的背后, 必然还存在着一个指使者。
这个人是谁, 有没有爪牙或者眼线留在那儿, 随时观望着她的动向?
如果翡翠拒绝, 这个人会不考虑她回到越国公府继而泄密的可能性, 真的放她离开吗?
或许翡翠要面对的, 是比被迫嫁给一个年迈鳏夫更惨烈的结局。
答应他们, 及时脱身, 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乔翎有所预感, 这个幕后之人的身份不会太高,且大概率并非朝廷官员——因为他/她缺乏对于顶层人物的基本认知。
即便在乔翎处寻到了别的雕刻成品,也不可能推翻劳子厚案。
因为真假官印的案子, 并没有被翻到明面上, 也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存在过。
圣上金口玉言,劳子厚之所以致仕, 是因为他疯了,不是因为什么真假官印!
现在再去攀扯官印的事情, 是想去打圣上的脸,说圣上作假吗?
就算翡翠真的偷了乔翎雕刻好的东西出去,就算把点数加到满——翡翠偷了乔翎雕刻好的另一枚京兆府官印出去,劳子厚也翻不了身!
除非这个人能叫御史台的主官薛中道和另一位佐官王中丞统一口径, 再叫圣上当众上演一场覆水可收——只是, 乔翎实在想不到天地之大, 谁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北尊倒是可以, 只是,他想给劳子厚出头,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这个人一开始选取的方向就是错的,即便过程再怎么严密,计划再如何天衣无缝,也不可能成功的。
圣上或许可以改口,但一定不会为了劳子厚而去改口。
但与此同时,这个人又极其地聪明,心思异常敏锐。
他/她在劳子厚出事当天,就迅速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当一切可能性都被排除掉之后,剩下的那个选择,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从头到尾,接触过官印的就只有劳子厚和越国公夫人两个人,劳子厚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至于越国公夫人随身携带着一枚假官印——谁敢说这就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的事情?
那么,越国公夫人为什么会随身携带一枚假官印?
首先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在御史台外,劳子厚开口要求越国公夫人押下官印,是个纯粹的偶然性事件。
既不存在劳子厚心存不轨,想要盗用京兆府少尹官印,也不存在越国公夫人未卜先知,专程带了一枚假官印来给他挖坑。
这就说明,对于越国公夫人来说,随身携带着这枚假官印,并不是为了应付突发事件,而是一个寻常事件。
她就是闲来无事,习惯性地把东西给带上了。
那么,这东西会是从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
别开玩笑了,那可是官印,谁会送这种敏感又禁忌的礼物?
思维的分辩与交锋之后,那个人迅速产生了一种大胆的猜测——那枚假官印就是越国公夫人自己刻的!
紧接着就是小心求证,在越国公府正院那边,寻一个突破口。
正巧先前越国公离世之前,将正院的侍从都放了籍,少了奴籍身份的牵绊,就更好去找这个口子了。
但是又不能去找那些生活顺遂之人的——无缘无故的,人家怎么可能帮你偷东西?
即便这会儿不再是奴籍了,可就算是平头百姓,被发现居然偷了公府夫人的东西,也会被整治得半死不活的!
这就需要筛选对象了。
乔翎回想前事,瞬间了然:“你家里很缺钱,是不是?”
不然,从前也不会想着把女儿嫁给老鳏夫。
翡翠流着眼泪点了点头。
“我哥哥是个赌徒,那是个无底洞,怎么都填不满的……”
先前她家里边想等翡翠放籍之后,赶紧把她嫁出去,就是为了填补哥哥在外欠下的赌债亏空,那时候翡翠的心凉了。
这些年她在越国公府里,每个月也有月例银子,都是存一半,剩下的一半给家里,也算是偿还了父母生养之恩了。
她告诉父母,放籍的事儿泡了汤,她这会儿还是越国公府的人,有公府的名头震着,那夫妻俩不得不歇了嫁女换金的心思。
翡翠也寒了心,那之后再没回去过。
直到昨天家里边送信过来,说她娘生了病,惦记她,翡翠到底还是不忍心,就去了。
只是没想到,又是一场骗局!
寻常人家奴婢盗窃主人的财物,就是很大的罪过了,现下家里边叫她偷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