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那会儿,方家上门拜年,丈夫还是很满意建白这个孩子的,也很乐意再与方家亲上加亲。
不过数月功夫,丈夫对于这门亲事,却迟疑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
不就是看阿翎能耐大了,觉得让阿翎嫁去方家不值吗!
娘家被丈夫这样对待,方氏心中的难过可想而知,但这种埋怨无法述之于口,更不可能告诉娘家,影响两家和睦。
这会儿听到方建白这么说,又瞧见站在后面的霍翎,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
“你姑父总想着上战场建功立业,我是妇道人家,比起光宗耀祖,更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当时阿翎让他给周将军写信送重金,我就觉得不妥。”
“哪里有人上赶着花钱,只为了找个机会去前线打仗受罪的?”
方建白对这件事情也略有耳闻。他有些尴尬地瞥了霍翎一眼,帮方氏找补:“要不是听了阿翎妹妹的话,姑父怎么能立下大功呢?”
听到侄子维护霍翎,方氏反倒愈发恼了:“我说的是,送信就够了,没必要送那笔重金。你是不知道那笔钱有多少。”
“姑母。”方建白无奈,却也不好让方氏这么误会霍翎,“你就不好奇我这段时间怎么都没空过来吗?”
被方建白这么一打岔,方氏的思绪也不免跟着他的话走:“是啊,你以往来得勤,今儿怎么两个月都不见人影?”
原来这段时间,方建白奉命去剿匪。
那两伙山贼在山道间盘踞多时,早已成了气候,又个个都是见过血的凶悍之徒,方建白却在不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将他们一网打尽。这会儿已经晋升为了都头,手底下领着一百来号人。
方氏听得连连点头,还下意识扫了几眼站在后面的霍翎:“哎呦,这可真是了不得啊。”
霍翎眉梢微挑,觉出了些端倪。
方建白继续道:“我还没说完呢。因着这次表现不错,姑父还帮我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方氏微愣,心头流淌过一丝暖意。
丈夫终究还是记得提携她娘家的。
“什么机会。”
即使周围并无外人,方建白依旧压低声音。
“听说是有位贵人要来前线督战,行唐关周将军担心那位贵人的安危,想要多调一些人去护卫那位贵人。”
“姑父向周将军举荐了我,周将军已经同意了。”
方氏顿时欢喜:“这可真是十分体面的好差事啊。”
“可不是嘛。”方建白笑,“姑母你想想,姑父要是只给周将军送了信,没送那笔重金,周将军怎么会如此给姑父面子。”
方氏真是又气又好笑,原来这是在拐着弯儿给阿翎解释呢。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埋怨阿翎,只是觉得这孩子手头太松,每年都求着她爹拿钱设粥棚、修桥修路,她爹也是个宠孩子的,阿翎一说就同意了。”
“建白,你到了前线,一定要好好表现,若是能借此入了贵人的眼,得了贵人的赏识就更好了。”
“多立些功劳,才能让人刮目相看。等你从前线回来,才好张罗你的婚事。”
几句话的功夫,方氏就想通了。
方家的门第,确实是比霍家低一些。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嫁给霍世鸣当续弦。
但结亲一事,又不是完全看门第。
建白本就出挑,又得了这样的好差事。她就不信阿翎这样聪慧的姑娘家,会不选建白,反倒看上其他歪瓜裂枣。
方建白听到“婚事”二字,下意识想要去看霍翎,又担心这个动作太过失礼冒犯。
他犹豫了会儿,才扭头望去,却发现那道始终安静站着的身影,已不知何时离去了。
霍翎正站在庭院里透气,顺便思考着方建白那番话。
那短短一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可不少。
正如方建白所言,她爹能向周将军举荐人,周将军还采纳了,这足以说明她爹和周将军相处融洽。
当然,霍翎最关心的,还是那位要来前线督战的贵人。
初冬的阳光总懒洋洋的,晒在身上没什么温度,只能用那点儿光亮来哄骗人。但寒冬难耐,能骗骗人也是好的。
方建白寻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天光从阴云中洒落,穿透冰凉薄雾,目光所及处一片浮尘。
霍翎一袭红裙,乌黑长发被一根红色发带拢在耳后,又顺着肩颈的柔软弧度,与细长发带一道垂落。
微风吹过衰败庭院,尾端绣着一片黑色轻羽的发带在风中摇曳,宛若天地间唯一一抹亮色,不受尘埃侵染。
方建白生怕惊扰到她,脚步连同呼吸一起放轻。
可霍翎还是听到了动静,回眸看去。
方建白呼吸一窒:“我代姑母向你道歉。”
霍翎:“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