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庆宫的院子里栽了许多花木, 其间又辟出一角,被李格格拿去种了春日里的时令野菜。这会儿,茵陈和荠菜都能吃了, 艾草也被奴才们取了一些,要给主子弄个青团尝尝鲜。
没一会儿工夫,小厨房将荠菜饺子煮好了。
李格格笑劝:“妾身知道,爷近来没什么胃口, 但稍后便要去景仁宫了,该别叫皇后娘娘担心才是。酸汤的荠菜肉饺,爷暖暖地用上一碗, 胃里才舒坦呢。”
胤礽望了李格格一眼,释然笑道:“是我先前疏忽了,坐下一起用吧。”
没有纷杂宫事打搅时, 他们总是一道用了早膳,李格格又去补个回笼觉, 等胤礽晚归之后再商议着用什么晚膳才好。
这似乎已经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
胤礽至今也只碰过李氏一人, 不过几次。
景仁宫出事之后,他便忙得团团转, 再没有那份心思。但心里却已经打定主意,寻个合适的时机, 他要告知额娘,将李格格抬为侧福晋。
一碗酸汤饺子下肚,胤礽用帕子沾了沾嘴, 收回神思。
他等着李格格也用完早膳, 起身道:“孤走了, 你消消食再去睡。”
这话说得, 她又不是庆丰司养的猪。
李格格红着耳朵佯嗔胤礽一眼, 也站起身,跟着将人送到了第二进院门前,福身道:“爷,万事小心,妾身等你回来。”
胤礽回头觑她一眼。
美人立于繁花盛开的春风中,面上带着温和笑意,却好似什么都猜到了。
他早知,乔乔是个聪颖通透之人。
胤礽垂眸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李格格的耳垂,转身迈步出了二进院的祥旭门。
他很清楚,出了毓庆宫,迈进日精门,内廷又将有一场腥风血雨。
逢春姑姑那一命,终究是要血债血偿的。
*
景仁宫内,没有了逢春调香,熏炉时常冷着,叫人有些不适应。夏槐学着弄了几回,总觉得没有从前那份令人心安的味道,也便丧气地作罢了。
赫舍里约莫是为了安抚,便要夏槐每日去花房选些鲜花来,插在瓶中喷喷水,也算好闻。
夏槐一边给百合去蕊,一边问:“娘娘,不如将乌雅氏身边的画扇调回来吧?奴婢记着她擅长以花木药材制香,总是将人留在景祺阁北荒院,实在可惜了些。”
赫舍里坐在北边的案几前,正在整理翻阅纸册。
这些都是胤礽十多年来,每日去养心殿练的法帖,特意带回来只为求额娘夸赞的,却被赫舍里好好收下来。其中,三不五时地还会夹杂着几张大阿哥、三阿哥或是八阿哥写的帖子。
她将大阿哥的字一一抽取出来,摞在一处。
“你当本宫不想吗?画扇是个忠信可靠的,又有这样的本事,我也不愿她跟着乌雅氏去受苦。可她见过十四阿哥偷偷去探望之后,便执意要看着乌雅氏。还说,本宫身边已经有了逢春和你……”
赫舍里说到这里住了口。
主仆之间静默片刻,外头传来季明德的欢喜声:“娘娘,太子爷来了。”
赫舍里笑起来,夏槐连忙上前扶着迎出去。胤礽已经打了帘子进来,先瞧一眼她的手,问:“如今天暖和了,额娘的手还会发疼吗?”
赫舍里笑着摇摇头:“好多了,天若冷了多抱着汤婆子便是。你用过早膳没有?额娘叫人给你做些。”
胤礽扶着人一道坐在榻前,道:“儿子用过了。李格格叫人包了荠菜肉饺,酸汤捞着吃滋味不错,叫小厨房也给额娘试试。”
他有意在赫舍里面前替李瑾乔说些好话,当额娘的怎么会瞧不出来。
赫舍里含笑瞧了他半晌,才掩唇道:“李氏是个好孩子。她阿玛舒尔德库也算听话能用,等到下回讨伐噶尔丹,你便将人举荐上去吧,等到大胜归来,再给李氏个侧福晋之位,也算名正言顺。”
胤礽见额娘已经打算好一切,这时候才露出几分羞赧,颔首谢过。
窗外鸟鸣啁啾,反倒显得景仁宫清幽。
胤礽见屋内没有旁人,便凑上前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问:“额娘,关于厌胜之术——”
赫舍里叫夏槐将大阿哥写的字都取来,递给胤礽问:“可能认出来?”
“是大哥的字。”
“能仿吗?”
“……儿子的字恐怕容易被阿玛认出来,但余豆儿可以。”
赫舍里有些诧异,小豆子打小就迷迷糊糊追在阿哥后头跑,没瞧出有什么天赋来。但因为胤礽有感情了,她便也没换人。还真没想到,这人长大了,反倒开窍随了主子。
胤礽冲着外头喊一声,小豆子便进来了。
他又叫小豆子仿着大阿哥的字,写了一首高启的《登金陵雨花台望大江》,饶是赫舍里提前知晓,竟也分辨不出真假。
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