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她絮叨很多,提到刘地主,又提到自己没活路,最后解下一块破石牌。虽然娘亲说我的亲生父亲是盛京来的,但谁知道他当时有没有吹牛!”
“欢场上,男人的嘴吹嘘自己那叫灵活……”
不料,下一刻沈裕开口:“四月前,曲家有一位名曲澶的小姐上京认亲了。”
“啊?”
“曲家,是当今皇后的母家。”
皇,皇后!
曲澶:我错过了什么?
管事们你一言我一语补充着关于曲家的事,曲澶原本因繁华而蠢蠢欲动的心,听到曲钰的事,立刻安静了。
“不是,里面水很深啊。”
“而且亲人耶,不查清事实就除名,等人死再补救算什么?”
家族利益为先,想想还是不回去的好。
沈裕瞥她一眼,素白指尖摩挲着茶盏:“所以,你打算算了?”
“算了?那不行。”
曲澶摇头:“我们的娘亲都是淮湖歌姬,她跟我一起长大,平时小事我不想计较太多,但是——要我的命不行!”
“她不仁在前,别怪我不义。”
“曲家我不想回,而且信物没了也回不了,找人证,只怕出意外。等我努力变强再现身吧。”
药王谷正是好地方,休生养息以待来日。
*
时间已晚,管事们跟曲澶依依不舍告别,得知他在谷里待几天。沈裕松一口气,忽然脑海里浮现一念头:
等等,我出来干什么的?
风吹树叶,林间沙沙声四起。西南方向一偏僻院子里,有人从井里打水,又掏出一块破毛巾。
干净利落擦桌面,背影瞧着心酸。
忽的,耳朵动一动。
登临宗师境,四周一切声音都无比清晰,正如此时,脑海里自动勾勒出那一抺衣袂翩飞。
“十一。”
沈裕望着杂草丛生的院子,破破烂烂的门,不由扶额,心想果然如此。
王耳憋着气,哪会安排好地方。
瞧着擦桌的十一,他上前捉住那手腕:“十一,别擦了,我带你到另一间房。”
十一摇头。
“那样的话,师父明天更生气。”
虽然沈裕不提,但是面对王耳时明显为难,那是真把他当亲人看的。
“那一起弄。”
“不要,会弄脏衣服。”
最后,两人干脆都不打扫了,坐在唯一擦干净的矮榻。
矮榻不大,长是够长,但宽度仅有二尺左右,容纳下两位成年男子实在困难。于是便挨着坐。
“虽然师父瞧着脾气不好,但其实很容易心软的。师父最开始收我为弟子,是因为同一位旧敌有赌约,明日我把斩云带给他,他一高兴就不生气了。”
十一拉着手,细细抚摸着一根根手指,反问道:“剑圣待你如何?”
“最开始架着剑让我敬拜师茶的,等发现事情不对头已经晚了,只能咬咬牙将错就错。药王开的药方,里面很多药都是世间难得的奇珍,是他一株株寻回来的。”
“还有一些增长内力的药材。若无他,便没有我今日……”
他感慨着,忽然从衣袖里翻出一个黑匣子。
指尖一按一扭。
“咔嚓”一声,一股纸张跟墨香传出,十一看见里面一整叠纸。
不,不是纸。
那是——
十一凤眸睁大一些,却见沈裕眉眼舒展,把匣子塞到他掌心。
夜幕薄云不知何时散去,露出一轮明亮的弯月,矮榻靠窗。月色透窗柩照进屋里,映下两道人影。
浮尘若雪,纷纷扬扬。
玉簪墨发,白玉容颜如画。
沈裕垂着睫羽,又一扇,冰眸盛着月影,宛若雪山颠的冰湖,水色幽幽,唯有亲自碰一碰,方知那是一汪雾气蒸腾的温泉。
那眼直直看着他,含着春风,绵雨,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喜欢。
下一刻,薄唇轻启:
“师父有错,弟子赔罪。”
喉结滑动两下,十一一把揽住面前人的腰,凑近耳畔,咬一口耳尖道:“沈裕,我不要钱——”
“要你。”
只要你。
望一眼暗示意味十足的幽深凤眸,沈裕不自在偏开眼睛,咳两声:“……人多眼杂,暂时不行。”
要是王耳发现,脾气一上来原定的婚期可能要改。
然后,他立刻点一点匣子转移话题:“你先数数里面有多少钱。”
“……那我收点利息。”
什么意思?
沈裕疑惑间却感觉头发一松,青丝泄落。十一收着玉簪把玩,接着俯身嗅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