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守城操碎了心的王楷崩溃了,他大步走到县寺一角,讽刺县丞:
“庖厨之事,何劳国家三百石大吏亲操?”
谁知那个县丞被讥讽后,全然没有一丝窘迫和尴尬,反而煞有介事的教起了王楷:
“王君,可不能小看这庖厨之事。要知道人吃不饱,就肚子慌,肚子慌了,这精力就不够。现在国相肩担万千黎民生计,他的身体可不是小事,而是全章县人的大事啊。”
王楷被这个庸吏的嘴脸气糊涂了,反问道:
“你也知道吃不饱肚子会慌?你不知道城楼上的丁勇也挨着饿,受着冻吗?”
看到王楷真的生气了,县丞不敢再多说,只是小心解释道:
“事有轻重缓急,先保障了国相的肚子,下面丁勇的肚子不才有着落吗?”
王楷不愿再在这個庸吏的身上多花功夫,直接怒气冲冲地入了署寺,他要找国相李瓒劝谏。
国家就是败坏在这些小人头上的。
等王楷进入堂,将城上情况具告李瓒,再次苦谏幕主定要多加注意,城中士气已经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了。
李瓒到底还是有底线的,这次吃羊肉被王楷撞见,倒真让他有几分羞意,他一面说这是下面人自作主张,一方面再次保证,将与全城上下同甘共苦。
这次王楷没多信,反而是让李瓒随他一起上城头,再次激励城头士气,不然城破旦夕。
李瓒有点犹豫,那边他另一个幕僚,胡真就劝阻了:
“国相,城上兵凶战危,不如在城内镇之已静。现在的情况是,太平贼无力攻城,城头上只要坚守就没有问题,当然,我们这里还是要尽快将补给送上城头的。”
胡真是李瓒的学生,也是家乡人,体己人说的就是胡真这种。
王楷想骂胡真,但其人说的也确实有几分道理。现在大伙不慌是因为确实觉得守城没问题,而如果国相亲自登城激励士气,反而会让这些战意不坚的壮勇多想了。
想到这,王楷不想节外生枝,遂不多说。但他临走前还是建议,让黄岑发放赏赐,好安抚那一百章县兵。
李瓒点头,立马就让人去办。
最后,王楷也只有无可奈何地走了。
在回府的路上,王楷已经觉得李瓒的心态有点不对劲,就是好像在逃避,但要说李瓒怕死,不任事,那当日其人上了船后就不会再入章县。
但现在这状态,不战,不和、不降、不走,也不知道府君到底怎么想的。
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另一个幕僚许汜那,他有好些个话要和许汜说,许汜也是的,自回了章县后就和变了人一样,做事也开始推诿了。
王楷还在这想许汜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他这边一走,仍旧留在堂内的府君李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前面王楷刚走,之前还为李瓒遮掩的乡党胡真哭泣的对李瓒说:
“府君,真的事已至此了吗?赵庶、李邹的部曲还在,还是能护着府君杀出去的。”
李瓒这会也哭了:
“没用的。现在靠着城墙还能拖一点是一点,而一旦出城突围,章县立马就要陷落。我是注定要与章县共存亡的。我汉家有死节的太守没有弃城的太守。只是苦了你了,要与我殉城。城破后,你还是找机会逃吧。”
胡真凝噎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看着死倔的学生,李瓒叹了口气,然后互相执手泣别。
哎!我大汉养士二百年,仗义死节在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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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边,许汜也在劝着王楷:
“仁表,我的意思是事有不济,还是得北上。留得性命在,一切都来的及。”
就在刚刚,他二人把酒,突然就谈及了这几日的城里情况,原先还勉励许汜的王楷,喝着喝着自己醉了,他说现在这个情况,真的要与城携亡了。
然后王楷就将城头上的情况和今日见李瓒遇到的,都和许汜说了,所以才有了上面许汜那段话。
但王楷摇了摇头,表示,他虽然没受汉庭多大恩,但受李瓒征辟,自然要忠其府君,岂能贪生怕死。但他见许汜都这么说,就知道此人多半准备了,遂问:
“你肯定准备行李了,有何打算?”
许汜点了点头,但并没有将计划告诉王楷。
二人一时就沉默了。
然后这场酒就没滋没味的喝完了。
临别之际,王楷拽着许汜的衣袖,憋了半天突然吐露一句:
“我的妻儿就拜托许君了。”
说完,王楷跪下给许汜磕了三个头,然后一抹眼泪就回去了。
许汜望着王楷孤单的背影,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回去了。毕竟他自身都难保,多说些又有何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