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盐御史,上个月还来了奏折,说是要整顿盐丁,恳请节流两万两盐税。”张廷恩对于朝廷财政的事情了如指掌,三言两语就差不多把真相点破了。
清欠的事情要是支持了陛下,那就得罪了旧权贵集团,这里头不仅仅是勋贵,还有一群皇亲国戚。阁臣们要是支持清欠,那权贵集团就跳出来拿两江的欠税和两淮盐税说事情。反正欠的是国家的钱,拖着就是了,反正着急的不是他们。
黄先生(承辉帝)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这就好比身为家长,看见家里的亲戚,排着队来把公库里的东西往自己家里搬,身为家长还只能看着。
帝国缺银子么?真不缺,缺银子的是朝廷。缺银子的原因,是朝廷内外的硕鼠太多了。
除了铸币弄点铸币税,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么?记得老三说过,这家伙还有别的路子,要不要让老三再跟他亲近亲近,问出点别的套路来。
“贾恩侯生了个好儿子啊。”黄先生感慨了一句,张廷恩却笑着往贾琏的伤口上撒盐:
“我的学生自然是优秀的,奈何家里的长辈不省心,看把他急的脸色都红了。”
“先生不要乱说,我哪有脸红,是你屋子里的地暖烧的太旺了。”贾琏死活不认账,毕竟有黄先生在场嘛。不过看意思,张廷恩也不介意黄先生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
承辉帝顿时脸色一沉道:“说的也是,一干蒙恩多年的勋贵,竟联合起来去为难颐养天年的太上皇,太过分了。”
贾琏听了忍不住嗤了一声冷笑道:“这天底下,最难的两件事,一个是从别人拿借银子,另一个就是从别人那把借出去的银子收回来。凭本事借来的银子,为何要还?朝廷应该收回来的银子多了去了,为何盯着权贵这点欠款?”
黄先生脸色越发的阴沉道:“怎么,你也觉得不该清欠?钱着朝廷的银子还有理了?”
贾琏见他如此激动,心里更加确定,这就是承辉帝的亲信大臣,是谁呢?
想着贾琏摇摇头,淡淡道:“非也,非也,清欠是必须的,只是要看时候。”
张廷恩看的仔细,笑着往下诱导:“你不会因为自己家里也欠了银子,才这么说的吧?”
“荣国府的银子跟我有啥关系?我又没法子当家做主。”说着贾琏心里暗暗沉思,得说点好听了,让皇帝高兴高兴,于是面露肃然之色,朝着皇城的方向抱手道:“今上启动清欠一事,看似操切,实则是为江山图治连身后名都放一边了。”
黄先生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的从阴沉变得柔和,语气微微颤抖:“小小年纪,妄议陛下。难不成,朝廷里的王公大臣们还没你看的清楚?”
“正因为看的清楚,阁臣们才集体沉默。以两淮的盐税来说,为何少了百万两之多?明明这些年朝廷的人口数字是增加的,吃饭的人多了,怎么盐却卖的少了么?无他,私盐尔。每年光税就偷了百万两的私盐,哪里是一家一姓能做的事情?自上而下,沆瀣一气,损公肥私。公家的银子,又不能落入自己的口袋,朝臣们为了不得罪人,拖着就是了。适才张先生说到我那个堂姑父,依我看啊,他要是个为陛下尽忠才臣子,恐怕是活不长的。这些人胆子有多大,就看银子有多少。”
一番话直接把两位干沉默了,尤其是承辉帝,心里还在想,林如海如果是忠臣则活不长?
他们怎么敢?再仔细一转念,他们还真的敢。
心里想着,还是想确定一下,承辉帝又看着贾琏问:“哦,这些人不怕王法么?”
听到这里的贾琏认不出嗤的冷笑道:“您应该也是读过史书的人,前明的武宗不过是落水受了风寒,怎么就一病不治呢?还有……。”
“闭嘴!”张廷恩突然严厉的呵止。
贾琏这才意识到,尽管这是张廷恩刻意营造的说话机会,但等于什么都可以说。
不料黄先生却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张兄不必大惊小怪,史书里记载的事情,怎么就不能说呢?嘉靖在西苑差点被宫女勒死,南巡途中行宫失火。一桩桩,一件件,值得玩味。”
说话时的黄先生,还看着贾琏鼓励一下,希望他能继续说。
“史书都是文人编的,有的东西遮遮掩掩。史书记载的朝代末期,一定是出了昏君。即便如诸葛武侯,《出师表》里也只是说亲小人远贤臣,没提东汉末年,门阀实际上掌握了地方上的绝大多数的资源,后来换成了士绅要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一点,解决不了治乱循环。究其原因,无非是作为既得利益者,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这天下不管谁来做,也不影响士绅们继续做人上人。”
不等贾琏继续说,张廷恩开口道:“贾琏,这个屋子里说的话,出去之后你在乱讲,我打断你的腿,免得你哪天横死街头。”
贾琏听了忍不住咂嘴,想想没继续说了,倒是黄先生不像个好人,笑道:“别吓唬孩子,我看他说的挺好了,贾琏,继续说。”
贾琏听了看看张廷恩,见他眉目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