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医生眉宇端正, 容貌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生得好,形状正直, 让人看了心生好感。
白唯说:“学长……”
“哎, 学弟不会忘了我的名字吧?我是任君尧啊。”任医生笑眯眯道,“大学时, 我们可是在同一个社团呢。”
白唯当然不是没有认出他。只是猝不及防地与他相遇, 的确有些尴尬。
白唯和任君尧本来是绝不会产生交集的两种人。他们大学时在不同的系,白唯独来独往,任君尧则喜欢参与各种组织和交际。身为一个成绩优秀、却也不需要靠成绩去争取什么的独行客,在学生会里没有任何职位的白唯本不该在任医生的社交范围内。
直到他们很碰巧地参加了同一起征文比赛。
白唯不出意外地在比赛里以一票之差夺了头筹。这对于找了许多同学拉票的任君尧来说,则是很意外的。在这个事情之后,白唯被同系的同学邀请加入了文学社团。在白唯接下邀请后, 他顺口道:“听说你愿意加入社团, 副社长也很高兴。”
那个副社长就是任君尧。
任君尧是开朗的、宽宏的, 是知道白唯是比赛的胜者, 还会在众人面前揽着他的肩膀, 笑着称赞他“是一个非常才华横溢的人”的。所有人因此觉得任君尧很大度, 落落大方的失利态度总能引起更多人的好感。白唯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任君尧比他想象中还要更早地认识他。
早在三年前,他们还是中学生时,任君尧就已经在另一场征文比赛里输给过白唯一次。虽然那次他们中间差得不止一名, 但那时任君尧就已经记住白唯的名字了。所有人于是起哄, 说你们俩可真有缘分。
有人问任君尧是怎么记住白唯的。任君尧那时看着白唯的脸,笑着说:“当时参加那场比赛的获奖选手里, 年龄低于17岁的只有我们两个人。我那时就想, 我和这个叫白唯的16岁‘天才少年’, 这辈子要么是一辈子的对手,要么就必须得做朋友。”
说着,他眯着眼,又笑了:“你看,我们这下不就认识了?”
几个学姐学哥又开始起哄。有人开玩笑说任君尧你太自作多情了,你们两个中间差的又不止一名,哪来的“一辈子的对手”,这不是越级碰瓷么?任君尧也不恼,人缘好的他笑眯眯地说:“这次咱们两个不就只差一名?”
很多人都觉得白唯和任君尧有缘,就该做朋友,有什么活动都叫上他们一起。但白唯不是那种别人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发自内心地做什么的人。他没办法对任君尧产生亲近感,无论任君尧开什么样的玩笑、邀请他参加什么样的活动。比起和他们出去,他更愿意坐在湖边,让夜晚的湖风在他的心里呼呼地吹,吹过空空洞口里的空虚和不耐烦。
任君尧应该也认识到了一点。有一次,他忽然对白唯说:“学弟,你家的经济状况应该挺不错的吧?”
白唯对他提出的话题不感兴趣,但还是有礼地表示自己的家庭情况也不过普通中产。任君尧听完,苦笑说:“学弟你不用谦虚了,从你穿衣的品牌就能看出来。刚才咱们文学社去采购蜡烛,你直接在那个精品店里开口就订,眼皮都不眨一下。”
他们走在夏天的河堤旁,就两个人。河堤旁开了一丛又一丛的蒲公英,晚风一吹就有白色小伞呼啦啦地飞。去买蜡烛是任君尧提出来的,他说上一届学姐学哥要毕业了,临毕业前办个烛光夜读活动,好让大家最后聚一聚、留下美好回忆。他说让白唯和他一起去买蜡烛就好,白唯其实很久没怎么参加文学社的活动了,但任君尧直接在群里提到他,他不太好拒绝。
任君尧说:“其实我的家庭状况不太好。你看我在学校里,看起来也算是个风云人物,是不是?你很难想象这样的我,其实每个寒暑假回家时,都要帮家里做农活、喂猪吧?这些事情我没和别人说过,只和你说过。我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可怜。我总在想,靠自己的努力,过上更好的生活……”
任君尧不想让别人觉得自己很可怜,大概也是不想让自己觉得他可怜的吧。白唯如此想。出于礼貌,他提出建议:“那学长你有没有考虑转专业,去学金融之类的?你现在的专业,想要短期内获得大量回报,应该比较难。学长你学积分够转专业吗?”
任君尧说:“白唯,或许像你这样的家庭,想要转专业会更轻松吧。其实我最近有看一些老庄思想的书。或许追求自然而然是更好的,比强求还要好。”
先提起家庭状况感觉自己很难过的是任君尧,现在说自己皈依老庄思想的也是任君尧。但既然任君尧说自己已然老庄,白唯也没必要开口。他抬脚想赶快回学校看书,任君尧却忽然又说:“学弟,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看看蒲公英吧。”
蒲公英的确翩飞,但河堤上一片污泥。白唯在任君尧旁边扎马步,努力不让自己的裤子接触到河堤。他头皮发麻,听着任君尧说:“你知道吗?很多人以为毕业是开始,其实回头一看,毕业反而是结束。”
白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