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绍神色里掠过一丝感伤,对外头的人道:“在外候着,莫让人靠近。”
“喏——”书僮与同来的小厮同时应声。
苏绍定定心神,“父亲,请求皇上不要轻易替苏苏赐婚的人是不是二姐?”
苏敬斋打断了他的话,“她人已经走了十年。”
“当年发生那么多事,二姐一生最大的愿望是苏苏能够平安成人。可苏苏的身世,甄远都不知道,皇上不可能猜到。”
“你真以为甄远不知道?”苏敬斋轻哼一声,“他不知道,会纵着一个妾室骑在你二姐头上?他不知道,就不会想借虞氏母女的手杀苏苏。他猜到了苏苏不是他的种,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得了为别人养女儿……”
“皇上到底什么意思?他明知道苏苏与五皇子是兄妹,还任着五皇子胡闹,坏苏苏名声。当年,要不是他几番登门纠缠,万贵妃为了夺宠,怎会算计二姐?二姐怎会被迫下嫁甄远?”
“绍儿,人死不能复生,过去的就放下吧。”
“堂堂男子敢作不敢当,他贵为至尊又如何?他对不起二姐,更对不起苏苏!”
“绍儿,苏家还有今日太平日子,全是因为你二姐。皇上登基十八年了,皇子们长大了,他将老夫调至湘省,就是想让我们避开皇子争斗,他对你二姐的承诺从来没有变过。”
旁人不懂,苏敬斋懂这内里所有的缘由。
他调离京城,原就是对他们父子的庇护,不愿他们扎入皇子争斗之中。
“他害了二姐的一生,苏苏今日及笄,五皇子如此一闹,苏苏的名声全毁了。”
“不让苏苏回皇家是你二姐生前的遗愿。五皇子一闹,没人会怀疑苏苏的身世来历。”
“旁人是不怀疑,可是他让陆衍说的那句‘受故人所求’是什么意思?他的心里其实想认回苏苏,苏苏在甄家受的委屈、欺凌,他视若无睹,他有资格做父亲?”
“绍儿,他不会认回苏苏,苏苏也不能知道上辈的恩怨。在苏苏心里:绾儿是一个坚贞、优秀的母亲。”
“二姐一生实在太可怜了……”
“绾儿的性子太软太弱,苏苏不会与她一样,苏苏的性子表面瞧着像你二姐,可骨子里却像极了高祖皇后。她将此次各家送的礼金整理成册,令陆衍献给皇帝,是为了我。她怕有御史、官员弹劾苏家,借着及笄敛财,不能动的她留下,她将大头的银钱献上去。”
“父亲能猜到苏苏是为苏家如此行事,我如何不知。正因如此,苏苏乖巧懂事,我更心疼。五皇子不知真相,周淑妃会不知?周淑妃是二姐手帕之交,如果不是二姐中人算计,嫁入甄家,哪里轮到她?她跪请皇上下旨赐婚,皇上未应,她就应该猜到这里的内情。还由着五皇子到岳阳府大闹损毁苏苏的名声?”
书房里,藏身的女护卫侍剑听到这里,哪里不明白,嘉柔郡主不是什么异姓郡主,根本就是龙种皇脉,是当今皇帝的女儿。
而十几年前,京城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苏家、皇帝等人才知晓。
周淑妃与苏绾是首帕之交,原本嫁入宫中的人应该是苏绾,可后来变成了周淑妃。
苏敬斋道:“过往之事休要再提,你二姐仙逝十年,往事就随她一起忘了吧。”他自书案小抽里拿出一封信,从里头抽出一张贡纸,展开之时,上头盖了一方御印,写了“文姜”二字。
“皇上的墨宝?苏苏的字是他定的!”
文姜,用“姜”为字,大齐立国以来,皇室之中唯有一人,齐太祖皇帝的嫡长女镇国公主,字惠姜,虽是女儿身,却如男子一般征战沙场,立下不输于伟丈夫的赫赫战功。也是大齐以来,唯一一个拥有字的皇族贵女。
圣周之时,姜是用来形容君王贵女的称呼,如齐姜、秦姜等,“姜”是敬称,唯有一国公主可以如此称呼。
苏敬斋道:“字是借我之口而出,真正取字的是他。他心里一直有你二姐,更有文姜。”
苏绍看着纸笺,“文姜”二字用的是隶书,可见当时他定下这个字,有多严肃、认真,甚至花了心思。
苏绍道:“父亲借大哥、二哥的名义给文姜送及笄礼?”
“你二姐到死都没原谅他们,到了文姜这里,他们有示好之意,礼物是你大哥、二哥预备的,并不是为父为了做脸面代他们送的。”
苏纲、苏缙对当年的事,是否愧疚、是否懊悔不得而知。但这次甄苏及笄,送了礼物来却是他们身为舅父的一片心意。
“以前他们不确定,但皇上封文姜为县主、郡主,赐下沐食邑,心里已承认文姜的身份?”
“绍儿,文姜不应该活在怨恨中。”
“大哥、二哥、大姐他们当年干的那些事,不是人能干出来的。若不是他们,二姐怎会郁郁而终;若不是他们,文姜也不会年幼丧母……”
苏敬斋携着幼子一家来湘省赴任,可甄苏在甄家的日子过得小心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