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回泠扶着徐显彰坐在榻上。
他双手杵着拐杖,悠悠叹了口气:“都是祖父的错,才叫我们一家蒙此大难。”
宋回泠宽慰道:“祖父不必自责,我们一家能捡回条命便是件幸事。”
这时,周氏走进屋,来到宋回泠跟前,捉起她的左手,满眼心疼道:“秀儿,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徐显彰的目光也跟着落到宋回泠手腕上,眉头顿时紧锁:“秀儿,你在贺家是不是受苦了?”
宋回泠余光瞥见屋外闪动的人影,赶紧接话:“祖父,没有的事,夫君和婆母都待我极好,是我自个儿不小心弄伤的。”
周氏的泪珠忽然就砸落在宋回泠手上:“可原来在宰相府哪会出现这种意外,你自幼身子骨弱,我和你祖父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
宋回泠声音低了几个度:“祖母,现在毕竟不是在宰相府,没有那么多人伺候着,虽然我的手不小心伤了,可我的身子骨比原来好上不少,您瞧瞧,是不是面色红润有光泽?我还能一口气走三里路不带喘了!”
说着,她还在徐显彰和周氏面前转了一圈。
姿态活泼,叫徐显彰和周氏沉重的心忽的一松,逐渐展开笑颜。
贺斩进了屋,对徐显彰和周氏深深鞠了一躬:“徐相,徐老夫人,确实是我未照顾好泠儿,晚辈甘愿受罚。”
徐显彰和周氏望着屋内的年轻后生,心情很是复杂。
若是徐家还未落难,贺斩这样的身份是完全不够格迎娶宋回泠的。
徐显彰夫妇就宋回泠这么个外孙女,对她是极尽宠爱,为她挑的夫婿都是谢允绥那样的状元郎。
小小总旗在状元郎面前,实在不够看。
可徐家一朝落了难,却是这小小总旗将他们从繁重劳役中解救出来,安置于此地。
谢允绥虽在千户面前站稳脚跟,有了替他们说话的权利,可却是在贺斩帮助他们之后。
那时徐显彰摔断了腿,若是不及时救治,兴许命都保不住。
徐显彰理智上知晓流放后一家人的命运由不得他,可也气贺家是以“买”这样糟践人的方式将他的宝贝孙女带至家中,就算是死也不想承贺斩的恩情。
最后是周氏不顾徐显彰反对,坚持带着一家人搬至此地。
承了贺斩的情,徐家再是有不满也不能冷眼待人。
何况贺斩只是身份低微了点,徐显彰阅人无数,知道像贺斩这样为人正直又有勇有谋的后生拥有无量前途。
假以时日,给他施展抱负的机会,他便会遇水化龙成就一番事业,未必会比不上谢允绥。
贺斩的称呼实在显得生分,宋回泠出于缓解尴尬的目的,佯装嗔怒道:“夫君,该改口叫祖父祖母了。”
周氏目光也变得柔和:“是啊,小贺,都是一家人了,就别这么生分了,你已经将秀儿护得很周全了。”
可贺斩却依旧坚持:“不,老夫人,晚辈做得还远远不够,你们责罚是应当的。”
在贺斩心中,始终觉得亏待了宋回泠,要是没有这场意外,她本应是状元之妻,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贵日子。
可嫁给他后,不仅洗手作羹,还为了家中生计在外奔波。
他一日未闯出成就,便一日无脸应下徐相外孙婿这一身份。
生分的称呼是叫他时刻警醒自己,莫要忘了打拼前程,他要给他的娘子挣个比状元郎夫人还风光的身份。
同为男人,徐显彰知道贺斩骨子里那道倔劲从何而来,年轻后生有上进心是件好事,看贺斩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许。
“不过就是个称呼而已,小贺乐意叫什么便是什么。”徐显彰开口替贺斩说话,同时目光落在周氏身上,用略带责备的口吻道,“倒是你这老婆子,孙女和孙女婿进屋这么久,连盏茶水都还没沏来。”
周氏带着怒意的眼睛微微一眯,徐显彰训人的气势便弱了几分,悻悻着将头埋低了些。
当着贺斩的面,周氏也给了徐显彰几分薄面,并未直接呵斥他。
横他一眼后,拍了拍脑袋:“瞧我这记性,见着秀儿太高兴了,都把这茬给忘了,我这就去沏茶水!”
周氏说着就要动身出屋,贺斩连忙拦住她:“老夫人,这种小事让我来就行。”
他动作很快,眨眼间就离开了正屋。
厨房没有热水,要沏茶还得现烧水,贺斩拎了只木桶到井边打水。
听见屋外动静,周氏知晓贺斩沏茶一时半会儿进不来,赶紧拉着宋回泠坐在桌前,揪心道:“秀儿,你已为人妇,祖母知这种问题不该问,可我还是想知道你对允绥可还有情义?”
周氏担心贺斩听见,已刻意压低了声量。
可贺斩不仅目视能力强,便连听觉也比常人敏锐几分,周氏的话,一字不差都落入他耳中。
手上动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