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儿臣的一位侍从当时正在大理寺处理公务,意外目睹这一场景。经查明,正是那些被灌油的马匹导致了楚王妃的危难,于是先行将陈安带回东宫。”
“绿矾油腐蚀性极强,它能让马匹先狂躁后猝死,口中吐沫,若非深知其理之人,很难想到通过剖开马腹来毁灭证据这一手段。”
皇上听着,面色渐渐沉重,语气也更加严肃。
“有多少人能证实他所作所为?”
萧陌然再次施礼,从容答道:“禀告父皇,包括儿臣的侍从在内,共有七位亲眼所见的证人。”
陈安此刻已是浑身颤抖,恐惧如同寒气般从脚底升起。
“奴才……奴才……”话语断断续续,尽显内心的惶恐与无助。
苏砚昭眉头轻蹙,声音带有一丝不解,“可皇上未到之前,陈公公不是还在喊冤,说东宫冤枉了他吗?若真如此,父皇不妨传召大理寺的官员对质,七个人同时看错的可能性,想必极其微小吧?还是说,陈公公有能耐同时得罪大理寺、太平殿,上演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
事态发展至如此境地,纵使他平素舌灿莲花,此刻亦难以寻觅一字一句为自己洗脱罪名。
陈安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膝盖无力地撞上冰冷的地砖,颤抖着,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偷偷斜睨了身旁的陆贵妃一眼,眸光中满载期盼,渴望着她能伸出援手。
然而,陆贵妃自己尚且自顾不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哪里还顾得上他的生死存亡。
皇帝猛然间用力一拳砸在御案之上,那声巨响宛若惊雷,伴随着他眼神中如刀锋般犀利的光芒:“好大的狗胆!竟敢对皇室伸出魔爪!”
震得众人心里一颤,就连一向镇定的苏砚昭也忍不住轻抚胸口。
唯一面色未改的萧陌然,面容沉稳,缓缓言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同样与陈安脱不了干系。”
陆贵妃闻声,秀眉微蹙,眼波流转,不经意间与苏砚昭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仿佛两人心中各有算计。
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探寻,陆贵妃急忙调整姿态,端庄地坐直身子,企图用一副沉思的模样掩饰内心的波动。
苏砚昭内心暗暗冷笑,若不是心中有鬼,何必在此时显得如此局促不安?
“这奴才除了此次事件,是否还犯下其他天理不容的恶行?”皇帝双眉紧锁,锐利的目光在陆贵妃身上来回扫视。
陆贵妃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慌忙跪拜,双手重重拍在冰冷的地面上,语气急切地辩白:“臣妾对此事全无所知,愿意对着青天白日起誓,臣妾实不知晓他为何要对楚王妃下手。或许,他们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恩怨纠缠。”
皇帝摆手示意,语气略显疲惫:“罢了。太子,你来说说,究竟是何事?”
萧陌然声音清冷,没有一丝情感的起伏:“回父皇,之前您吩咐调查楚王妃落水之事,儿臣已有了些发现。”
言毕,他轻巧击掌,侍立一旁的余强立即呈上一件深蓝色圆领的太监服饰。
“这衣物的袖口上,粘附着只有昌明河畔才能生长的独特绿藻。”
余强细致地展开那衣袖,平整地递至皇帝面前供其审验。
苏砚昭借机凑近细观,只见那深蓝袖口上确实有几丝干枯的绿色痕迹,不细察几乎难以察觉。
她轻轻地用指尖触摸那些痕迹,一抹之下,一片绿色随之剥落。
举至鼻尖,一股属于河水特有的腥味瞬间盈满鼻腔。
在这禁宫之中,除了昌明河,何处还能有这等特征的水域?
更莫说,哪个太监休假还会身着官服四处闲逛?
“父皇!”苏砚昭猛地一挥长裙,屈膝跪下,语气恳切:“请父皇为儿臣主持公道,这衣物上的绿色,便是他犯罪的铁证。”
陈安面如死灰,绝望中向陆贵妃投去最后一丝求助的目光。
陆贵妃沉默片刻,犹豫再三,终于出言质疑:“此事已过去十余日,仅凭一件衣物,如何就能断定是我宫中人所为?”
萧陌然的回应却锋利如剑:“证人呢?传浣衣局的春霞姑姑前来对质。”
不久之后,一位看似年约四十,身姿依然端庄的宫女,脚步沉稳而不失优雅地踏入了庄严肃穆的太极殿。
阳光透过精雕细琢的窗棂,洒在她略显岁月痕迹的面庞上。
她缓缓屈膝,双手叠放在身前:“老奴春霞,恭请圣安,拜见皇上。”
“你曾是皇后身边的人?”皇帝的声音略带几分意外,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探究。
春霞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皇上记性真好,皇后娘娘仙逝后,我们这些月安宫的旧人便遵从旨意,被调遣至浣衣局服役。”
她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怨言,仿佛在叙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