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怎么回事儿?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跳出那规则之外,冒着风险使些盘外招。
结果这一“跳”,竟发觉自己正在那钓鱼佬打的窝里边,自己这种种谋划的脉络与痕迹,不过是追索着那鱼线在水中划过的细痕而已。
可箭已经在弦上。
于是,当骆家老者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之中透着某种彻骨的悲恸。
“田守礼!你我又不是不相识!莫要在这里装模作样!
让开!田兄,你若还在意你我交情,就让开!
我儿死在了基地市,今日老夫要杀人泄愤!”
这一刻的骆家老者,不再像是那行走在鬼蜮阴影之中,满腹诡谲算计的阴翳老者。
他变成了一个被无尽悲伤淹没的无助老父亲。
一个失去了理智,只想着宣泄丧子之痛的疯狂修士。
回应给骆家老者的,是田守礼平静的声音。
“骆兆青,不要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该是你。
你儿子装疯卖傻,在基地市做的事情,那激怒覃林辉的一字一音,可都还在网上流传着呢。
天晓得从那天起,多少世家恨他恨得牙根痒痒。
若无他生事,或许覃林辉真能够自囚到自己老死的时候呢。
你要杀人泄愤?骆家没人敢说这句话!
真的心底里发恨,我送你去铁鳞军好不好?”
紧紧地抿着嘴。
某一顷刻间,骆兆青脸上的愤怒像是要从什么虚伪的假象转变成真实的怒火。
能够在仓促间想到这样的借口。
或许骆兴松的死,真的是他很在意的一件事情。
可紧接着,伴随着短暂的沉默。
骆兆青脸上的愤怒神色缓缓地退去,某种阴翳的表情如同无形的触手,再度爬上了他的面容。
“田家这是要在天都道院传人的事情上,要在覃林辉的事情上主动表态吗?”
闻言,田守礼仍旧平静。
他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就像是你骆兆青代表不了骆家,老夫也代表不了田家。
今日行事,不过是一位招生办的老师在庇护道院的天才根苗学生。
不过是这齐州的镇州世家的一员,在意图清除那些阴沟里的渣滓,那些不该存在于世的人族叛徒,那些已经为妖兽所驱驰的颂圣教的邪修而已!”
说着话的时候,田守礼的目光扫过骆兆青的身旁,落在那两個同样呈现出道法冠冕来的年轻男女。
一者凝聚着污秽浊水而成一道道凌厉的冰锥,一者凝聚着阴煞毒气而成盘旋锐利的轻薄风刃。
但是这一次,骆兆青几乎想也未想,仿佛已经成为了某种应激本能一样的开口道。
“荒唐!纵然是田家人,说话也要讲道盟之律章!
这里没有什么颂圣教的邪修!这里只有我骆某人这一脉所供奉的家族客卿!”
闻言,田守礼只是点点头。
似乎不想要在邪修和客卿之间与骆兆青多争辩些什么。
再开口时,田守礼只是在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是《五冥阴风掌》,若是田某未曾记错的话,这昔年是骆家的武学。”
话音落下时,骆兆青近乎想也不想,又紧跟着回应道。
“是,不过族中疏忽,这部武学早许多年便遗落在外了,后来被颂圣教的人学去,却不该怨到骆家身上。”
闻听得此言时。
田守礼终于不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骆兆青看。
仿佛在思索,骆兆青的脸皮和自己所掌握的“巡山知客”修途,到底谁的防御力更厚重一些。
而在这样的沉默中,骆兆青再度开口道。
“田兄,让我过去,虽然你代表不了田家,我也代表不了骆家。
但是今日的事情过后,骆家一定会给予田家以补偿。
坏规矩的事情影响很恶劣,这我知道。
但那些补偿一定可以弥补这一切的,而且我保证,只此一次而已。
田兄,你也是世家中人,你我才该站在同一立场上,不是吗?”
闻言,原地里,田守礼的声音,在平和之中已经带着些冷漠了。
“骆兆青,鬼蜮里的话术伎俩,不要用在老夫身上。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州府的规矩,今日坏一点,明日再坏一点。
等着偌大府城败坏的不成样子,乱成一锅粥的时候。
世家还会是今日的世家,可田家大抵不会再是今日的田家。
只凭你这番诛心之语,换我胞兄在,当要立时杀你!”
轰——!
仿佛是在应和着田守礼的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