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沉默,以及死寂一般的安宁。
也呈现在了贫民窟中那间极尽伪装的住宅区中。
少年教主趺坐在原地,半低着头,像是神魂从其中被抽离了去,身形萦绕在那铜炉所弥漫而出的袅娜烟气之中,已经持续了许久的时间。
而那房间的音响之中,以及少年咽喉里低沉的旷古声音也已经消失于无影无踪。
此刻。
某种怪诞兼且肃穆的气氛萦绕在整个房间之中。
衬托着那烟气里低着头趺坐的少年,有若甚么血肉铸就的泥塑石雕一般。
宝相庄严。
但是此刻,这整个被怪诞与肃穆气氛贯穿的房间里面,却有着不那么肃穆,也不那么怪诞的一角。
那是原本恭谨的立身在原地的顾清寒。
已经有许久的时间了。
她分明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姿态,不仅身形未曾有丝毫的摇晃,连带着呼吸所带动的自身胸膛与腹腔的起伏也像是依循着原有的韵律一般,如同机器也似,未有分毫偏差。
她曾经侍候着一個真正的疯子,一个没有人能够摸得清楚喜怒的疯子。
很多时候,规律本身是能够很有效的不引起朱廷谟的注意,进而保护自己不受太多折磨的工具。
这项工具,她一直以来运用的很好。
但是此刻,这规律之中,却也有着不规律的存在。
顾清寒的目光始终在不断的飘忽。
她这一双眼眸的犹疑和她身形所体现出来的恭谨,浑似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顾清寒时而盯着某一道地板的缝隙,但却是在用眼神的余光关注着少年教主。
时而像是环视整个房间一样,又将少年教主的身形一扫而过。
起初时,这种“不安分”只体现在了顾清寒的眼神流转之中。
很快,她的头颅和脖颈也加入了这种不安分的摆动。
进而是她的整个肩膀,大半个身子。
当她不再维持有原本的恭谨身形的时候。
这偌大的房间里,已经不再有什么袅娜的烟气。
些许悬浮的尘埃早已经随着排气装置消散一空。
那头颅大小的香炉之中,只剩了一抔灰烬。
空旷而且死寂的房间里,就只有少年教主趺坐原地的孤寂身形。
而这一切,不过是外在的呈现而已。
在更为隐秘的精神层面的感触上,顾清寒则要更为复杂许多。
从最一开始,少年教主那以高出不知道多少层阶的强大神魂力量,以近乎口含天宪的方式,强行掌控了顾清寒的形神。
几乎一言落下,他说什么,顾清寒便会不假思索的做什么。
让她昂头便昂头。
让她走到近前来,哪怕身形因为惊恐而抖成筛糠一样,也未曾阻止顾清寒自己那不受控的步伐。
连带着,最后让顾清寒驻守在门口的命令也是这样的。
哪怕从始至终,顾清寒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忠诚可言,但是随着这口含天宪的一句话落下,在某种意志贯穿了顾清寒的形神之后。
从那一刻起,任是谁闯入了这座房间,任何想要攻击少年教主的人,都需得从顾清寒的尸体上跨过去!
这是最强大的源于精神意志的掌控。
哪怕是此后,少年教主明显的趺坐在了原地,神念飘飘渺渺而去,这种意志对于自己心神的贯彻,就像是某种超凡道法的施展一样,因为少年教主的存在,而恒久存在。
也正是这种超凡道法的驯化。
顾清寒下意识的依循着形神的本能反应,保持着恭谨姿态。
但是很快。
在安宁的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去的时候。
顾清寒一点点的感受到了这种超凡道法层面对于自身驯化与掌控的逐渐失效。
恍若冰雪融化一样。
这是什么缘故?
超凡领域之中,有太多顾清寒所未曾接触到的秘辛。
她无从知晓这变化背后的根源。
所以她在超凡力量退散而去的过程之中,主动掌控了自己的形神,重新维持着那恭谨的姿态。
但是恭谨之外,这种细节上的窥探终究不可避免。
尤其是那“冰”在顾清寒的精神世界之中融化的越来越快。
直至最后,连最后一点儿凉意也彻底消散一空的时候。
彻彻底底地恢复了的顾清寒,所看到的便是那烟气散去之后,仍旧半垂着头颅,抬也抬不起来的姿态。
她甚至未曾在那具曾经鲜活的身躯之中感受到呼吸的存在。
倘若仅仅只是外象如此,顾清寒仍旧会谨慎许多。
但是她曾经与那无形的掌控意志的超凡道法有所紧密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