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当骆兆青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
他竟很恍惚的发觉自己的心中全都是一派麻木不仁的感觉。
仿佛这一刻他所提及的并非是自己的血裔亲子。
他所提及的不过是一个浑无干系的陌生人。
而这个人的殒亡,时常被他挂在嘴边,可是真正等自己立身在了济川郡中,却才发现,这個人、这件事情从未曾触动自己的心神分毫。
就像是此刻跪伏在自己腿边的女人一样。
大概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这个人曾经朱廷谟的殒亡而有过剧烈的情绪翻涌。
但是伴随着事态的发展,这种情绪层面的变化,随着一点点的转进,最后变成了她自己那疯癫且愤恨的情绪的宣泄。
在她的眼中,这些人还活着就是对她最大的挑衅,而杀死朱廷谟,也不再是这情绪的根源,而是被她视之为挑衅的方式而已。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愿意在自己的掌控下做到这一步?
恢复青春,甚至是永葆青春?
掌握她本来所不能够掌握的超凡力量?
还是宣泄掉心中那扭曲到近乎偏执的恨意?
……
或许促成她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原因有千万种,但骆兆青相信,这千万种里面,被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血裔殒亡,却是这其中最微不足道,最最微不足道的一种。
就像是此刻的骆兆青一样。
那虚假的丧子之痛很快在他的精神世界之中,如同真实存在的虚浮幻觉一般,好似汪洋将原本的一切复杂的情绪都淹没、贯穿、溶解。
进而,徜徉在这无尽的悲恸之中,骆兆青却很是轻而易举的从中挣脱了出来。
以这一悲恸情绪为隔绝,他不再像是之前那样的惶恐,那样的不安。
理智开始作为主调回归他的心神主体,进而,开始有着源源不断的阴私鬼蜮念头不断的“创造”出来。
于是,骆兆青的手再度抚上了那已经消去了血瘀痕迹的雪白肌肤。
大概是刚刚延展出胶质战甲的缘故,此刻,伴随着骆兆青这一外人,但却是借由着改造而具体掌握了她形体躯壳的人,伴随着他的手掌触碰到了真正的肌肤。
有着些许微弱的灵光的明灭,随着触碰从她雪白的肌肤上显现,并且正借由着灵光的明灭,从触碰的地方开始化作一层层的涟漪,朝着整个身躯蔓延而去。
肉眼可见的。
她此前的愤恨与狰狞若冰雪也似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身形半似痉挛半似战栗的颤抖,以及那在迷蒙的像是罩了一层水雾之后,那对骤然间瞳孔猛缩的猫瞳。
但是下一刻,骆兆青的声音传来,像是替她抚平了这一切。
“运送往海泉关的军需,会经历过济川郡的三个基地市,不管是在哪儿,倘若想要在关检等方向上做手脚,可有什么好的选择?”
闻听得此言时,女人一时间未答。
她先是昂起头来,这个角度,正能够让骆兆青看到她雪白的脖颈,以及此刻她喉咙吞咽口水以抚平筋肉颤栗的动作。
紧接着,才是她仍旧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来。
“第0137号基地市,那里的护城司驻市行走,我有他的把柄,以前的时候,我们这一房从北庭都护府走私妖兽材料,都是从他这儿过。
但是,若是让他做更出格的事情,那些把柄未必能够驱动他。
不过……他将他的儿子看的很重,小家伙正在郡府修行武学,明年准备参加道盟考试呢,若是他在郡府出了什么意外,断绝武道前路的意外……
而这个时候,你,或者是我,再拿着这颂圣教的全新技术出现——”
闻言,骆兆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但还是在一本正经的纠正着女人。
“不,是骆家,就是骆家的前沿技术手段!”
女人笑笑不答,精致且年轻的容貌上满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而骆兆青的话语,伴随着他思路的活络而不断的涌动着。
“同样的,若是想要针对镇渊军的军需补给线呢?他们经过了济川郡,但是没有在任何一座城市停靠,荒原屯军呢?驻扎在济川郡的荒原屯军,有没有可驱使的人?”
“……”
道盟是世家的道盟,济川郡是腾霞朱家的济川郡。
所以,当骆兆青这样轻而易举地以奴婢役使腾霞朱家主脉某一房的当家主母的时候。
便意味着整个济川郡的全部在朝着他敞开,不论是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细枝末节,还是那些隐藏在暗影之中的涌动暗流。
骆兆青每有所问,女人便有所答。
只是在这样问话的过程中,骆兆青所问及的事情,则越发阴森。
“郡府城中负责维护篆箓大阵的人是谁?他该如何驱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