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原先的那位赵俊臣,性子跋扈,目光短浅,只知一味向德庆皇帝邀宠,周尚景自然不会看在眼里,有太多的办法能对付。 然而,任谁也没能想到,自去了一趟潞安府后,赵俊臣不仅性子大变,更是有了城府手段,温观良虽然在周尚景眼中只是一个庸才,但能如此干净利落的将温观良解决,即使是因为各方面原因使然,但也足以让周尚景对赵俊臣高看一眼。 如今德庆皇帝为周尚景和赵俊臣两人相互掺着沙子,所欲为何,不仅周尚景看的分明,就是赵俊臣也能想的明白,但帝王手段,占着大义名分,即是阴谋,亦为阳谋,身为臣子,很难能够有效抵抗,最多也只能阴奉阳违。 刘长安如今还在赴任的路上,马森亦在吏部交接着工作,所以周尚景与赵俊臣两派官员,如今尚可以相安无事。 但等到刘长安成为了吏部侍郎,马森成为了户部侍郎,就算赵俊臣与周尚景二人能各自保持克制冷静,但他们门下众官员,亦会迎来一场明暗冲突。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你若是不能保证门下官员的利益,那么门下官员亦会弃你而去,利益冲突之下,即使明知道德庆皇帝有意为之,但周尚景与赵俊臣,为了避免落得温观良那般的惨淡下场,也不得不相互冲突敌对。 周尚景并不畏惧这种冲突敌对,宦海数十年,对于这些他早已习惯,但江南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德庆皇帝即将而来的南巡,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让他限于被动之地。 所以,周尚景不得不早做准备,而那方茹,在周尚景眼中,就是一枚有用的棋子。 这枚棋子一旦用好了,待德庆皇帝南巡之际,周尚景甚至能逼得赵俊臣与他做一笔交易。 而这笔交易,亦是周尚景如今最关心的事情。 “倭寇……” 待薛桂离去后,空无一人的正厅当中,周尚景喃喃自语。城府之深如他,此时语气间亦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的恨意。 ……… 在周尚景谋划着赵俊臣的同时,离学士胡同不远处,则是太子太师肖温阮的宅邸。 身为为太子太师,对于太子朱和堉的诸般教导,一向皆是由他来具体负责。 对于如何教导朱和堉,肖温阮一直有着自己的看法。 在肖温阮看来,德庆皇帝并不是一位好皇帝,他治国能力有限,却好大喜功,又一心沉迷于帝王心术,屡屡为了所谓大局安稳,对那些贪官过于容忍,致使如今的大明朝吏治败坏,百姓受苦,长久之后,必生大乱。 所以,在肖温阮的教导下,太子朱和堉与德庆皇帝的心性完全相反,有能力有正气,亲贤臣远小人,即知人伦纲常,又嫉恶如仇,在肖温阮的眼中,这样的一个朱和堉,正是他心中理想的好皇帝。 然而,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却是让肖温阮不由怀疑,自己的这些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肖温阮年岁已高,已是有很长时间没有上早朝了,但早朝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却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他眼中的理想皇帝朱和堉,这些日子以来竟是连赵俊臣这个刚成了气候的贪官都斗不过,这样的太子,将来又如何能当好一个皇帝?肖温阮吃惊之余,亦是开始重新审视自己以往的观点做法。 “难道,我真的做错了?” 这般想着,肖温阮轻轻叹息一声。 听到肖温阮的叹息,吕纯孝不由一愣,问道:“老师您为何叹息?可是有什么心事?” 吕纯孝不仅是都察院的右都御使,亦是肖温阮的学生,此时正在向肖温阮禀报如今都察院的形势。 听吕纯孝相问,肖温阮咳嗽了两声后,抬头道:“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是。”吕纯孝恭敬的答应一声后,继续说道:“自从李成儒李大人改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后,学生就与他齐心协作,想要将都察院进行一番整顿,奈何李大人与我虽说是都察院的长官,但因为都察院的性质,那些御史们自有参奏弹劾之权,屡屡阴奉阳违,我与李大人虽说竭尽全力了,但如今依然进展不大。” 说到这里,吕纯孝面现疲惫之色,显然这些日子以来的勾心斗角,让他身心都皆是疲惫不堪。 距离赵俊臣升任户部尚书,至今已是过去了十余日时间。对于德庆皇帝的官位调整,与赵俊臣和周尚景的人尚在拖拖拉拉的交接权位不同,李成儒早在第二天就到都察院赴任了,并与吕纯孝一起,开始对都察院进行一些整顿。 可惜,十多天时间过去了,这般整顿,不仅没有见到丝毫成效,反而让都察院的形势愈加混乱了。 见到吕纯孝脸上的疲惫愧疚之色,肖温阮叹息一声,用一如既往的虚弱声音,缓缓说道:“不要着急,这才是正常情况,都察院乃是官场各派系的喉舌,势力最为错综复杂,朝中那些重臣们都在盯着,想要在短时间内理顺,本来就很难做到,也为难你与李大人了。” 吕纯孝连忙说道:“是学生让老师费心了。” 肖温阮点了点头,又缓缓说道:“我老了,身子又不好,你常跟着太子殿下,亦要对太子多加提醒,在咱们彻底掌控都察院之前,切莫再与朝中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