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赵俊臣是疯了,乞颜本人更是忍不住身体一颤。 很快的,周尚景也站了出来,却是一副老成谋国的模样,缓声反对道:“陛下圣明!老臣认为,赵阁臣的说法过于激进了,鄂尔多斯部落多年以来屡次冒犯天威,自然是应该敲打一番,但雷霆之后,当有雨露,这才是圣君之道! 如今战事已歇,鄂尔多斯部落也已经四分五裂、再也无力生出事端,乞颜亦是表态臣服,陛下不妨是效仿前朝之例,赐给乞颜一个爵位,以嘉奖他的恭顺,再赐给他一处田宅,把他看管于京城之中不可轻离,这样既是可以展现陛下的宽容仁慈,对于河套地区的今后稳固也有好处!” 身为臣子,应该如何向皇帝提醒他的错误?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可谓是教科书一般了。 并不需要直接提醒,这么做只会让皇帝感到难堪,不妨是提出两个完全不同的建议,第一个建议可以沿着皇帝的错误思路进行扩展与延伸,让皇帝自己察觉到这般思路的错误之处,第二个建议则是稳妥老成一些,表面上是反对第一个建议,但实际上则是为了反对皇帝最初的错误思路,也给了皇帝另一个选择,让皇帝有一个台阶可下。 实际上,这也是官场上的惯用手段,每当是下属们想要影响上司的决策之际,就经常是采取类似的手段——比如说,向上司提出三个建议选项,但前两个选项本质上就是相同的内容,至于第三个选项的内容则是异常激进、毫无益处,让人完全无法接受,上司到时候也只能在前两项建议之中选择一个,却还以为自己掌控着最终决定权,但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只拥有一个选择罢了。 德庆皇帝如今就是这样,听到赵俊臣的建议之后,不由是心中一惊,只觉得赵俊臣的态度过于强硬与激进了,随后又听到周尚景的建议,又觉得周尚景的建议才是老成谋国之道。 不过,德庆皇帝精于帝王心术,却也很快就看穿了赵俊臣与周尚景的这般做法只是联手做戏、提醒自己不要态度过于强硬罢了,但他们二人的手法巧妙,并没有让德庆皇帝直接驳了德庆皇帝的说法、让德庆皇帝当众难堪,所以德庆皇帝只是轻哼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德庆皇帝的后续态度,却也变得温和了一些。 深深打量了乞颜一眼之后,德庆皇帝不再是继续羞辱于他,只是宣布道:“朕固然有雷霆手段,但也是宽仁之君,你好歹也曾是一方霸主,如今也降了朕,朕自然不会亏待于你,虽然不会放你自由返回河套,但也要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传朕的旨意,册封乞颜为鄂顺伯,食邑三百,赐予宅邸一座,但今后若是没有朕的允许,不可随意离开京城范围。” 一直是沉默不语的乞颜这个时候苦笑一声,也终于是开口表态,但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叩首道:“多谢仁慈的皇帝。” 德庆皇帝则是缓缓提醒道:“你既然是接受了朕的册封,如今就是朕的臣子了,见朕的时候应该自称为臣,也应该称呼朕为陛下。” 乞颜无奈,只好是再次叩首道:“臣多谢陛下!” 见到乞颜的彻底臣服,德庆皇帝的表情间终于是多了一丝满意。 * 与此同时,见到乞颜这样一位曾经的草原霸主在德庆皇帝面前卑颜屈膝,太和殿内的众位使节也皆是心情复杂,既是鄙夷乞颜的惜命与怯弱,也对乞颜的如今境遇心有戚戚。 而就在这个时候,德庆皇帝也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其余众位使节、尤其是刚才表现恭顺的建州女真使节钱通的身上。 钱通曾经是明朝的一位知府,德庆皇帝也曾是亲自召见过他,但钱通自从投效了建州女真之后,不仅是穿着建州女真的服饰,还剃发留着猪尾辫,再加上时间相隔多年,钱通当初也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并不值得德庆皇帝刻意留心,所以德庆皇帝这个时候只是看着钱通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钱通的来历。 于是,德庆皇帝认真打量着钱通几眼之后,就开口问道:“你就是后金的使节?你叫什么名字?在后金担任何职?”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之后,钱通再次行了大礼,悲声说道:“罪臣钱通……叩见陛下!” 德庆皇帝听到这般回答之后,顿时是眉头一皱,表情也阴沉了起来,问道:“你叫钱通?你是汉人?” 钱通又是叩首,道:“罪臣正是汉人出身,还曾经在辽东北镇担任知府之位!” 听到钱通的自我介绍,德庆皇帝先是思索了片刻,很快就变得面色阴沉,冷声道:“朕想起来了,你曾是朕登基之后第五年的进士出身,朕当初还夸过你文章有独到之处,又到了十年前,你得到了温观良的举荐,担任了辽东北镇府的知府之位,朕当时曾对你寄望颇深,希望你能协助辽东镇抵御后金的侵扰,但没过几年就收到消息,说你外出巡视的时候遭遇了后金军队的来犯,从此就下落不明了,朕还以为你是以身殉国了,还曾伤感了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你不仅没有殉国,还投降了后金!看你现在的样子,显然是受到了后金的重用!哈!朕当真是深感欣慰!” 说到后面,德庆皇帝已经冷笑连连、咬牙切齿。 德庆皇帝虽然是一个卸磨杀驴的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