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下了楼,阮毅泓深深吸了口气,将书包挂连珠芸肩上,压低声音,“我知道你这段时间过得苦,再忍忍行不行?等孩子再长大一点……”
连珠芸眼眶又红了一片,“我没觉得这事忍不了。”
“那你跟我吵什么?”阮毅泓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既然忍得了,就别再说多余的话,我应酬也累,忙活了半年才把欠老梁的钱还上……”
连珠芸飞快抬手抹了把脸,觉得有些崩溃,“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阮毅泓越来越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我怎么没在乎?我现在已经尽可能抽时间帮你带着他了,一赚到钱就给你买首饰,带你们俩出去吃饭,我们生活已经在变好了啊。”
是,是在变好,在一次次崩溃中,在一笔笔欠款中,他们将这个破碎不堪的家缝缝补补,不把负情绪带到孩子面前。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有时候就连连珠芸也这么觉得,他们的确是在变好。
但是在长期睡眠不足的焦虑中,总心惊胆战着,自己一个不注意,怀里的小孩就会以各种方式死去,连珠芸又觉得,自己呼吸都被掌控着,心情好了就能顺畅,不好了,随时就要窒息。
她心理出了问题,她非常清楚,阮毅泓也清楚,但心理治疗的费用高的吓人,负债累累的他们根本就不敢去动这个心思。
阮温喻的医药费就已经够吓人了,阮毅泓做生意刚起步,有单子的时候,他们一家轻松,出问题的时候,赔得也是一点不剩。
阮毅泓的启动资金都是借来的,一直没能全部还上,利滚利的拖到如今,已经是一笔对他们这个家庭来说,非常可怕的数字。
连珠芸现在没法出去工作,阮温喻这身体情况,幼儿园也一直拖着没法上,曾经试过送他去学校,几千块的学费交出去,阮温喻一星期里,有三天都请假在家里。
他对新环境难以适应,动不动就发烧,呕吐,感冒,这样病弱的孩子放在一群孩子里,自然会让人提防。
小朋友们抵抗力都差,有一个生病就意味着其中一大半人都有很大几率被传染。
于是不论他的病因是什么,为了同班孩子的健康,他一有什么不对,老师都只能让他们去把人接回来,又或者带去别的教室,派一名老师照看他,等放学了再让他跟校车回来。
“……你妈前阵子还给我打电话。”连珠芸抹了抹眼泪,又说,“她又让我们把孩子送回去。”
“送什么送!”阮毅泓厉声,“她把孩子折腾成那样还不够吗?真是老糊涂,下次她再说这事,你就把她挂了,我们再累也不能让孩子离开视线范围。”
连珠芸带着哭腔道,“可是我们这样,就快养不起家了。”
他们不仅有一个经常生病的孩子要养,乡下还有两个老人,就算有补贴,在他们这样的家庭面前,也是杯水车薪。
“而且我挂她电话,她就要记恨我,她就是知道你会挂她电话,才打到我这里来的。”连珠芸说,“她也是真的老糊涂,还找道士算命,算出来说儿子克我们。”
连珠芸有些无力,望着阴雨蒙蒙的天,眼前好像被一层雾挡着,什么也看不清,“你能不能别让她再打电话找我们?”
阮毅泓凝眉,“她真是疯了,行了,回头我说说她。”
大人小声交谈期间,小温喻被牵着手,迈着小步伐吃力走在他们两人中间,等到被注意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的,电量耗尽的趴在阮毅泓肩头。
阮毅泓亲亲他的脸,弯腰将他放进车里,连珠芸也跟着坐进去,装着他病历,保温壶,消毒湿巾,奶粉的书包,沉甸甸放在腿上。
“回来也打车吧。”阮毅泓轻叹一声,“这天气坐公交太麻烦了。”
“打车要三十多。”连珠芸把伞放脚边,“你舍得,我不舍得,都够给儿子买玩具了。”
小温喻一听,趴过去抱住连珠芸的手,“我不要玩具,只要妈妈。”
“哦?那就是不要爸爸咯?”阮毅泓逗他,将车门关上,“那爸爸走了。”
小温喻顶着通红的脸,虚弱笑着跟他挥手,“也要的,拜拜。”
“小骗子。”阮毅泓的声音被车门掩盖,听不清,司机踩下油门,出租车扬起一片车尾气,很快冲入雨幕中。
小温喻晃着自己的腿,看了看心事重重的连珠芸,又看了看窗外,扯她的手,“妈妈,那些房子漂亮。”
连珠芸顺着看出去,目光怔怔的,“几千万,肯定漂亮。”
“几千万是多少?”小温喻对金钱完全没有概念。
“就是很多很多。”连珠芸轻叹,心酸又无奈,“人家垃圾桶丢出来的都够我们吃很久了。”
“那我去捡垃圾养你们吧。”小温喻非常认真,还跟前座的司机师傅说道,“叔叔,停停,我要去那捡垃圾。”
大人们的争吵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