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警方自然没从阮温喻嘴里问出什么,也因为那个问题引发他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在温度适宜的病房里,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无论周围人怎么安抚,他都止不住颤抖,捂着耳朵哭。
而偏偏他的哭声又很细弱,喉咙像是发不出声音,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被吓哑了。
警方一无所获的回去,让医生过来疏导孩子情绪。
再后来,连珠芸的葬礼举办,阮家大抵是来了几个亲戚参加,毕竟连珠芸是阮毅泓的妻子,跟他们这些人还是有关系的,一个都不来只会落下闲话。
当时消息也传得很快,村里都知道阮毅泓杀了人,杀的还是自己的枕边人,这种事怎么听怎么让人心惊。
他连枕边人都能下狠手,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而阮氏一家在村里名声一直都不算不太好,提到赌的字眼,必定就会想到他们。
如今又出了这样一桩大事,大家更是对阮氏一家退避三舍。
阮鹏光本来就人缘不好,在这之后更是处处碰壁,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借了点钱,出城打工去了。
小温喻没人带着,负责白事的人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木着脸,全程眼泪也不掉。
大家便又开始觉得,这孩子有个这么狠的爹,他心性肯定也不好,养不熟就算了,万一长大之后做出什么事来,没人承受得起。
于是对领养这件事,众人就更抵触了,生怕自己接手这一家烂摊子。
阮毅泓在选择扛下罪名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继续生活的勇气,只是尽可能给他留东西,企图能引诱一个心软的人,给他一顿饭吃,让他能继续成长。
人的心气耗尽好像只需要一瞬间,但其实已经压抑着走了很长一段路。
放弃不是一瞬间的事,是日积月累的疲惫、打击,没人看得到的苦楚在披星戴月前行,直到陨落那刻轰然惊动世界,才会让人觉得神奇突然又不可思议。
阮毅泓入狱之后,每天也都在想着死,想着去找连珠芸。
可他又放心不下阮温喻,但又不敢让孩子来看他。
他的罪能被定下,说明阮温喻的确如他猜想的那样,只看到了自己将剪刀抽出的那一幕。
他也信了连珠芸是自己杀的,阮毅泓每每想到这件事对一个六岁孩子的残忍程度,内心同样煎熬痛苦。
可他无数次张嘴,都已经无从解释。
他早已走进死胡同里,他知道转身或许有别的出路,不至于耗死在这,可他却不愿转身。
他屈服于现实,如果没有阮温喻,那天凌晨,他不会有半点犹豫。
葬礼之后,阮温喻抱着母亲的遗像,一步一步跟着大人们走。
却又在踏出门口的那刻,他突然将遗像丢了,一头扎进雨里。
他沉默了很多天,所有人都以为他哑了,不会说话,也以为他傻了,根本不知道这是他母亲的葬礼。
但阮温喻比所有人都清楚。
他年初才被带去参加爷爷的葬礼,自然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那天凌晨父亲挥刀的画面也总出现在他梦里。
他越是清楚这些,就越是没办法逼自己去相信。
他觉得遗像是假的,骨灰是假的。
阮温喻流着泪,看着灰蒙蒙的世界,觉得周围一切都是虚构的。
他妈妈不会只是一张黑白照片,更不会被装在罐子里。
屋里那些大人把他踢来踢去,却没有一个人能告诉他,他是可以回家的。
他怎么会没有家啊?他记忆中那么多的【妈妈爱你】,那么多的【爸爸爱你】,难道也都是假的吗?
为什么啊?为什么没人带他回家?
阮温喻跌倒在雨里,脸颊嘴唇全都沾上肮脏的泥泞,瘦小的身体几乎跟地面融为一体,大雨仿佛能将他砸碎分裂,再带着他顺着水流消失在原地。
雨下得太大,一时间竟没人追出来找他。
他独自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最后遇到好心人送了他一程。
阮温喻回到家,看到楼道黑漆漆的,好像怪物的嘴巴,他浑身又开始无法抑制的抖,步伐迈开又收回,那阵近乎窒息的恐慌包裹着他,促使着他无论如何都不敢踏进去一步。
他开始回想他的家是什么样的,但太阳穴却刺得生疼,一睁眼就是血淋淋的一片,是父亲将刀抽出的那一瞬间。
这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不是这样的,他爸妈应该很恩爱的,他们也会很爱他,会对着他笑,夸他聪明,说他乖,给他买玩具……总之,一定一定不是记忆里的这样。
阮温喻站在家门楼下,一遍一遍开始想,他的家去哪了?家人去哪了?
但是年仅六岁的他根本想不出答案。
大雨冲刷着这栋旧楼,几乎也要无情地将他压垮。
他开始咳嗽、眩晕,他知道这时候自己应该要去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