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食盒送到姨娘那去。
……
定了亲的下午和平常一样悠闲度过,晚饭时到太太屋里,纪明遥见到了很少在正院出现的纪明达。
她穿着一件满绣的山茶红褙子,下面翡翠色百裥裙,梳双环望仙髻,戴挂珠赤金簪,比几日前看上去似乎清减了些,但依旧仪表端雅、举止庄重,双手交握身前坐在太太身旁,微笑看过来,姿态神情毫无破绽,仍是那位名满京华的安国公府长女。
当然,今晚请安,纪明遥又是最晚一个到的。
满室人都明里暗里望着她们两个。尤其安国公与纪明德,几乎毫无掩饰。
纪明遥便也微笑看过去。
她欠身行礼,声音也一如平常尊重而平静:“老爷、太太、大姐姐。”
纪明达站起身,走到她身前,握住她温热的手,笑说:“还没贺二妹妹大喜。”
纪明遥亦回握她冰凉的手指,笑道:“大姐姐给老太太侍疾要紧。”
屋里凝重而紧张的气氛似乎散了些。
温夫人把她两人都叫到身边,一手握住一个,笑道:“人齐了,便与你们都说一声:明达与崔珏命格相克,不能成婚,所以才又改定了明遥。从今日起,明达就搬到我这边东厢住了,和明遥一起帮我管几个月的事,你们要找大姐姐,可别找错了地方。”
众子女都起身,齐说:“是。”
安国公方道:“老太太尚在病中,家里便不大办了,虽不用你们侍疾,你们私下热闹,也别太过了头儿。”
这话是冲着纪明遥说的。
她自然笑应:“是,女儿知道轻重。”
正好她最不喜欢应酬!有了安国公这句话,她大可以谁都不请,直接不热闹,真是便宜她了,嘿嘿。
晚饭后,其余子女都各自回房了,只剩下纪明达一人。
分明是在亲娘屋里,纪明达却觉得有些陌生……她不大适应。
从记事起,她一直住在祖母身边。
和安国公说了几句话,温夫人拉住纪明达回东厢房。越走近自己的新屋子,纪明达便越是慌张——她上次和娘单独说话,便是四天前,她和娘在她安庆堂的屋子里争执的那一回……她还没对娘赔不是。三天前,祖母和爹大吵一场,娘问她二妹妹替嫁是不是……帮她收拾了烂摊子,后来她听说,娘在祖母屋里跪下了……说要抹脖子一死,倒也干净——
是,难道是,是她逼得娘这样吗?
可她只是不愿所嫁非人,想要一个能不辱没她的丈夫——
领女儿到了她房中,温夫人也不知该怎么说前几日的事。
不知不觉,女儿已经被老太太养得有些左性,她定要她搬回身边住,正是想趁她出阁之前的几个月,再把她的性子掰一掰。看今日她对明遥似乎没有心结,那便还算懂些道理,只是又怕一句话提得不对,她又钻了牛角尖。终归,是她做母亲的没养好孩子……
娘说得不错,谁年轻的时候不犯傻?
她也犯过傻。
带女儿看过屋里的陈设,温夫人决定先不提前事。
她屏退众人,只说女儿今后要面对的:“你早知道从阳对明遥的心。我回你外祖母家那天晚上,从阳被你舅舅打断了三根肋骨,还有他的丫头,李如蕙,替他挨了一下,断了右臂。”
有这一份忠心救主的恩义在,李如蕙又在从阳身边日夜相伴,整整十年……只要从阳对她有一丝男女之意——
但纪明达并不在意一个丫头。
她没梦见温从阳婚后怎么处置的身边丫头,但就算不放出去又怎么样?一个家生奴才而已。
她难道是指望和温从阳夫妻情深、甜蜜恩爱吗?
纪明达只在意:“舅舅家里……怎么说?”
温夫人实看不出女儿是否懂了她的意思,便且仍照实说:“从阳还要再见一次你二妹妹。”
“那让他们快些见吧。”纪明达低下头,“二妹妹已经定亲了。”
……
当夜,纪明达又梦见了“将来”。
其余的一切都模糊不清,她只清晰“看见”,温从阳赔笑绕在二妹妹身边,求饶似地说着:“我都想过了,还是妹妹说得对,让如蕙出去做正头娘子,是比……给我做妾好。”
二妹妹的眼中似乎不见笑意,但她也的确是微笑着的。
她柔声问:“是吗?”
她声音轻而淡:“表哥当真想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