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这还是贝尔纳黛特第一次能够如此空闲地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 隔着一层厚实而透明的玻璃墙,注视着那团湿冷低垂的深灰色云雾是如何从城市另一端逐渐侵袭过来,紧随而至是一整个天地间的白茫茫。
过于庞大的云团像是一头从天空中缓缓降落的巨型怪物, 正迫不及待伸出无数灰色的潮湿触足,将周围所有建筑物的尖锐轮廓都模糊成无数深浅不一的斑块。
很快, 雨水滴滴答答扑打在玻璃上,将窗外的整个城市景观都折裂成扭曲的一片一片。钢铁铸就出的现代森林浸泡在漫天雨水里,从内到外都泛着毫无人情味的金属冷光。
她没有开灯, 反而任由雨天的黑暗终于全部涌占进来, 将整个房间连同她自己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膜似的铅灰色。
雨势渐大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 提醒她还有最后二十分钟可以收拾东西, 然后就得跟着军车一起离开。
贝尔纳黛特没有回应, 只微微转头看了看桌上写有她名字的棕色硬纸箱,那就是她一早已经全部收拾好的东西——两个马克杯,几本她很喜欢的书籍, 一份签字盖章的调职报告,一套钢笔和墨水,以及一件挂在椅背上的透明雨衣。
办公室里其他的东西她都不打算带, 并告诉助理小姐可以任意处理它们。小姑娘听完后沉默许久,最终红着眼睛点点头离开了。
房间从早晨一直安静到现在, 只有窗外的沙沙雨声陪伴着她。
也是直到这时候, 贝尔纳黛特才第一次发现, 原来自己这个办公室的视野还挺好的,尤其是这种她最喜欢的天气里。
只要一关灯, 整个人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的积雨云里, 满目阴霾的安静。
不过她最多还能在这里停留二十分钟。
墙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知道这会儿差不多该是彼得接受例行检查的时候。为了防止出现不必要的麻烦,上次董事会时团队就已经获批启用保险措施,以清除掉实验体和废弃研究员之间的多余联系。
估计就是在这会儿了。
她这么想着,同时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出压在硬纸箱下的一张白色卡纸,上面用钢笔写着两个词:
“Be Good”。
墨水是去年生日时彼得送她的礼物,书写出来的色彩和她的眼睛颜色很像,生机勃勃如玫瑰在晓春时分抽条而出的第一片嫩芽,鲜翠欲滴。
真不知道他是帮助理小姐搞定了多少麻烦的实验数据整理,才说动对方给他从实验室外买来这么一瓶墨水做为交换。
她默不作声的将卡纸拿在手里看了好一阵,反复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叹口气,转而将它撕碎成纸屑丢进垃圾桶里。
告别是要留给等待的人。
如果对方已经不会再记得她,那么这就是多余的东西。
抱起桌上的硬纸箱,贝尔纳黛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架,忽然心中一动,将那本自己早已看过好几遍的《科学怪人,弗兰肯斯坦》抽出来,放进纸箱里。
做完这一切后,她穿上雨衣,没再有任何犹豫便径直离开了办公室。门口站着两位特工,正在边等她边聊着关于刚结束的某个任务。
还没等他们走进电梯,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忽然从头顶传来,伴随着不断闪烁的红色警示灯光,瞬间覆盖住整座实验室:“A级警告,实验室即将进行全面自动封锁,所有人员请立即从最近的逃生出口撤离!A级警告,实验室即将进行全面自动封锁,所有人员请立即从最近的逃生出口撤离……”
伴随着冰冷电子音的一遍遍重复,刚刚还在上行的电梯瞬间进入禁止使用状态,大门电子锁屏幕跳出一串倒计时,预示着很快这里就会被彻底封闭。
“这他妈的见鬼了?”旁边的特工低咒一声,动作熟练地掏出腰间手.枪和同伴背靠背站着,同时朝贝尔纳黛特问,“离我们最近的安全出口在哪儿?!”
“在……在右边。”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愣神几秒,然后迅速冷静下来,“我来带路。”
倒计时留下的时间只有一分钟,他们必须要跑得足够快才能在实验室彻底封锁之前离开这里。
一路上,贝尔纳黛特看到好几个正慌慌张张带着东西逃离这里的护工。然而时间紧急,她没办法停下来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应该是极为严重的实验事故。
A级警报是奥斯本实验室最高级别的危险预警。
到处跳动着倒计时的猩红数字,作为更换室内气体的窗机也接二连三地停止运行,灯光一盏一盏熄灭在他们身后,大片黑暗倾轧而来。
安全出口需要刷身份验证的磁卡才能出去,这是每一个接受过实验室规范逃生训练的工作人员都知道的事。
然而当贝尔纳黛特习惯性伸手去摸自己的胸卡时才回想起,她的磁卡已经上缴了,因为从签订调职协议那一刻开始,她就不再是这里的员工。
“怎么了?”发现她忽然呆愣在原地,其中一个特工问。
她几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我没有身份卡,没法打开安全出口,我们都出不去了。”
倒计时已经跌到最后三十秒。
特工恼怒地咒骂一声,抬起手.枪对准安全出口的门锁扣动扳机。金属火花瞬间迸裂开,可被破坏的门锁并没有如愿失去封锁功能,大门依旧紧闭着。
“没有用的,奥斯本的安保系统全是独立运行,就算破坏了门锁也没法出去。”她刚说完,通道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阵整齐而机械的脚步声。
那是安保系统被激活后,平时一直处于休眠的机械仿生人开始进入活动状态的声音。
刹那间,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