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纳你的善良, 正义,舍己为人,也赠与你我的痛苦, 困惑, 心有不甘。
我来自于你的骨中之骨, 汲养于你的血中之血,是共生于你的伴身之影。
你将我压抑在逃避和理智背面,而我也把你囚.困在妄念与疯狂里面。
……
也许有一个世纪,也许只是短短一天。
彼得自己都不记得他到底被困在那枚虫茧里多久。时间似乎被放逐出了他的感官,只有无休无止的混乱与噩梦时刻折磨着他,试图将他所有的个人意志都粉碎,吞没。就像他已经消失不见的躯体一样。
无法形容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在其中一段最难熬的过程里,彼得的确感觉他似乎已经只剩意识还存在, 躯壳早已被分解吸收又重组。
在没有形体的情况下,除了周身紧紧包裹着他的黑暗,他感受不到任何东西,也无法界定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
很偶尔的情况下, 彼得也能听到另一个声音,和他本身的音色是那么相似但又完全不同。它出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中, 有时候会让彼得产生一种它来源于自己内心回音的错觉。
他记得他和那个声音应该是对话了许多次, 或争吵, 或平静,听上去就像是在自我分裂又彼此抗争那样。
彼得蹲在帝国大厦顶端深吸一口气,看着下方灯火灿烂的繁华城市, 脑海里却总是忍不住回想着那个声音最后对他说的话——“你看, 在被幻境消磨了这么几年以后, 你的意志力已经开始出现裂隙了。而我乐意于为你将它填补上。”
“不过说真的,你还能认清自己到底是谁吗?”它这么问。
而这也恰好是彼得最近一直在困扰的问题。即使他回到现实世界已经快一个月,一切生活又恢复到了逆世界危机出现之前,他仍然时不时就会茫然于这个问题。
接受并完全融合了蜘蛛基因的人类,还算是人吗?
而被毒液摧毁有重塑了原有躯体与一切的他自己,还是原本的他吗?
这些疑问在幻境里他就曾经想过无数次,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蜘蛛本能发现了他内心一直在自我疑惑的弱点,所以想方设法将它加剧了。
在幻境里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回到现实以后,彼得仍旧没有想出结论。但他知道该去哪里寻找唯一能彻底安抚自己的解药。
然而还没等他从曼哈顿区回到森林山,他最熟悉的那间房间窗外,彼得又被蜘蛛感应所牵绊住,被动望向三个街区外的那片刺眼亮光。
根据蜘蛛感应的提示,那里正在发生一场持枪抢劫案,人数大概有十几个,均携带武器,现场有普通人受伤,但暂无人死亡。
如此详细到像是直接扫描出的信息,被一次性呈现在彼得的思维里,直观而事无巨细。这是以前的蜘蛛感应所做不到的事。
那只蜘蛛,或者说夺心魔说得对,它是彼得所有超能力的来源。在经历过被困于茧中长达一个月的彻底融合后,他的超能力有了全新的改变。
如今,纽约在他的蜘蛛感应里,就像是逆世界在夺心魔的严密控制下。
当然,发生改变的不只是超能力,还有其他方面。
突如其来的加班总是会让人心情烦躁。彼得有点不高兴地啧一声,很快调整方向朝抢劫事件的发生地赶去。
摆平那些犯罪分子并没有花他太多时间,但是其中某个人止不住的骂骂咧咧让他觉得很烦。
彼得蹲在路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明明已经被倒挂在半空中,还不断朝自己脏话连篇的壮汉,脑子里油然而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好吵,真想杀了他。
紧接着,他微微一顿,像是有些挫败那样地叹口气。
又来了。
自从他与蜘蛛本能彻底融合后,这种极为兽性的,完全不受控制的阴暗残暴本性就时不时会忽然冒出来烦扰他。
虽然到目前为止,彼得从来没有被这种可怕的念头真正支配过,但这样宛如后遗症般的影响本身就足够让他厌烦。
于是,他伸手用蛛丝将对方的下半张脸整个封起来。
被隔断所有空气供给后,男人立刻开始挣扎,脸色也因为血液逆流与缺氧而逐渐变得通红。
彼得拉住蛛丝同样倒挂下去,面对面看着对方,伸手按在他激烈搏动的颈动脉上试探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那双白色的无机质眼睛像是狩猎者冰冷锐利的复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终于,在他即将昏死过去的前一刻,彼得很及时地将黏在他脸上的蜘蛛网轻易扯开。新鲜空气立刻涌进肺部,拯救了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你需要锻炼一下肺活量了,恶棍先生。希望这种小小的方式能帮助你学会文明用语。”他语调轻松地说着,伸手朝对方比了个二指敬礼的动作,“祝您有一个‘冷静’的夜晚,我听说,今天气温挺低的。”
说完,他很快一收蛛丝,像道没有重量的影子那样滑进夜空里,瞬间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回到森林山的瑞恩家,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敲窗户就直接姿态轻盈地跳进房间里,安静得没有弄出半点动静。
浴室里的灯还亮着,清晰的水流声从门后传来,然后逐渐停止。
贝尔纳黛特换好衣服走出来,看到他正摆弄着自己床头那盏月球灯,稍微惊讶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和之前一样,要很晚才会回来。”
“今天就算了。”彼得摇摇头,“偶尔我也想要个例外。”
听到他这么说,贝尔纳黛特像是意识到什么,视线下意识扫过他身后的影子,同时有点担心地问:“是因为……‘他’又出现了?”
她指的是已经和彼得彻底融合的蜘蛛本能。
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