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雅丽一屁股坐在温丽的床上,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愤懑,
“甚事了们,还瞒俄了!咋地咧们,一个个鬼迷六眼的!看见捏们就肿咧”!
她一旦着急时,说的就是满口的南郊话。我们师专的学生都来自当地,市区和郊区各占一半,我家在北郊,平时在家也是说北郊话,但上学时,我就尽量说普通话,大家都说普通话么,随大流就行了。我做事不喜欢出挑,说话口音也不想引起大家太多的注意。
可赵雅丽才不管这些,她不仅在我们同学面前经常说家乡话,就连在儒雅持重的班主任余老师那里,她也十分随性,前几天我听见她问老余,
“余老斯,你们班班干部咋就都选市里的?俺们这些郊区家就不抵事?就干不了班里那一点点事~~?”
在她大声斥责我们都肿了的时候,宿舍门被推开,孙小芳信步走进来,边走边脱下来上衣,稍微折叠了一下,丢在了洗脸盆里,准备端起脸盆去水房洗衣服。
李红梅和贺丽香就坐在我对面床上,红梅在校园里一番责骂之后,精神状态好转了很多,她瘦长条的无肉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昂着头,怒视着平静如水的孙小芳。
“都回来了,小芳你也坐一下”,润华正色地说。
孙小芳似乎没有听见,径直往门外走,她经过李红梅她们时,李红梅突然伸出手拽住她的塑料脸盆,往下一压,盆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衣服翻滚了出来。
“干什么”,孙小芳神色一紧,低吼道。
“你不知道干什么”?
李红梅声调骤起,比她平常的声音还高几个度。今天蔫了一上午,现在终于恢复她的生机和斗志。
她这一嗓子,我惊坐起来,我本来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
精瘦的李红梅其实力气并不小,她一巴掌把孙小芳的脸盆拍到地上后,从床上弹跳起来,踮起脚跟,叉着腰,几乎把脸怼到孙小芳脸上,怒目圆睁,嘴里射出一长串子弹,
“你真不要脸,勾引同学,刚开学才半个月,你就勾引上了,你真可以啊!隐藏的够深啊,不是今天我看见你抱着柴大胜,我们都不知道你是个狐狸精!呸!不撒尿照照你,你也配!一张黑锅底脸,还想勾我们团支书”!
李红梅痛快淋漓地骂着,竭尽她肚子里恶毒的词汇,精准地打击到孙小芳身上的每一寸地方。我觉得,李红梅今天上午打靶时,成绩肯定不会差,如果孙小芳是那个圆形靶盘,李红梅手中的枪必定是弹无虚发。
孙小芳根本不惧李红梅的狂风暴雨,她个子比李红梅高出一头,面对踮起脚仰起脸也只能够上她耳边的李红梅,高居高临下,藐视对方。
她轻蔑地扬起嘴角,鼻子里哼了一声,推开李红梅,用手指着她,高声说,
“成年人恋爱自由,你不要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你的那点小心思,以为大家都看不出来吗?那天学习内务整理时,你也太明显了,太失态了!别在这儿装什么白莲花!哼,剃头担子一头热”!
她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那天李红梅看见林教官和柴大胜叠豆腐块,激动万分,情不自禁,很多人确实也看到了。但是以此来判断李红梅对柴大胜有什么心思,也难免证据不足。
赵雅丽听明白了,她的嘴自从回来后,就没有合住过,从刚才斥责我们瞒她一个人,到听了这两人针锋相对的互骂,她的嘴越张越大,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仿佛里面藏着万万千千的无名因子,她使劲地拍着大腿,如梦如醒般啊呀啊呀地大声叫了起来,
“啊呀呀,啊呀呀,原来是这个事!原来是这个事!你俩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一个班的亲亲的同学,为了个黑不溜秋的胖子,差点吵翻天,你们可真行!快快歇了吧,散了吧!”
赵雅丽也是真情流露,在她眼里,柴大胜虽然每天自信十足,昂头挺胸地,但比起她初中同学派出所的英俊潇洒的对象,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着宿舍里本来应该是好姐妹的这些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润华实在坐不住了,她沉着脸,扫视众人一圈,开口问道,
“你们,贺丽香,小青,今天上午就看到了?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告诉我?李红梅,今天上午找不到你,她俩一直在找你,你干什么去了?你看到了什么?
“还有,孙小芳,她们说的是真事吗?”
李红梅瞪着孙小芳,气愤填膺地对润华说,“我本来是要去墙边捡弹壳,没想到看见她和柴大胜搂搂抱抱,她真不要脸!我当时给气懵了,心脏难受,头疼地不行,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就没顾上和任何人说这件事情。”
润华又扭头看向李小青,你上午也看见了?李小青默不作声,她点了点头。
“贺丽香,你也是?你们真行,早看见早说,非得闹到现在。”
润华恨铁不成钢,她在车上点人数时,万万没想到孙小芳会和柴大胜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