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祂忽而改口,说:“他没有背叛我,他只是离开了。”
可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似乎更低落了。
素威忘不了当时神使的神情和看祂的目光。
他站在金云滚滚的神殿中,立在浩如山岳的神明面前,渺小如尘埃。
那双向来恭顺的眼睛第一次直视祂。
他就这么看着祂,生生从胸口剖出了自己的神骨,鲜血染红了衣襟和他的手。
他疼出了眼泪,却带着笑,“您还记得我刚飞升的时候吗?”
“我踌躇满志来到西天神殿,成为您众多信徒中微不足道的一位,立志成为您的左膀右臂,守卫一方和平。”
“那时候我很年轻也很幼稚,我满怀热忱,见花开会喜,见山川会笑,见不平事会心生愤慨,见人间疾苦会施以援手。”
“我还会亲手酿家乡的梅子酒赠予您和诸位信友,虽然你们从来不喝。”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
“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人间硕果累累,百姓却面露哀伤,因为北方的风雪呼啸,马上就要将这些粮食摧毁掩埋。”
“我想,若是冬天来得稍晚一些就好了,这样他们便能将这些粮食收完,不用忍冻挨饿。”
“于是我将秋天延长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足以让他们将粮食收完,填满米缸,过个好冬。”
“我很高兴,很快便发现自己犯下大过。”
“秋天延长,冬天来迟,整个四季都因我紊乱,本该按期冬眠的生灵在迷失在秋天被猝不及防的风雪掩埋,本该在春天生长的枝丫在冰雪中死亡……”
“我罪孽深重。”
“从此以后,我痛定思痛,饮忘川水,遗忘人间的六欲七情,像您一样铁面无私,最后终于如愿成为了您的左膀右臂,西天神殿的神使。”
“我应该感到喜悦,但那时候我已经失去了喜悦的能力。”
“我不会再犯错,但也不会哭不会笑不会喜不会怒了。”
“我甚至忘了怎么酿梅子酒。”
“我的生命从此只剩下了政务,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就像一个零件,一粒尘埃,按部就班地维持着天下的运转。”
“我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直到我遇到了她。”
神使的决绝的笑容染上几分温柔,“她让我重新体会了属于人的喜怒哀乐,她让我知道了被爱的感觉,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
祂无悲无喜地说:“她是羲和神主的信女,她的接近是有目的。”
“我知道。”
神使的回答出乎祂的预料。
他说:“我知道她想策反我,可那又怎样?”
“在西天神殿和不在西天神殿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有什么区别?无非都是当个无心无情的傀儡而已。”
“可我不想当傀儡了。”
“我想有选择。”
“我想选择去爱她,无所谓目的,我只是想体会爱和被爱的感觉。”
“因为我想活着。”
“我想会哭会笑会喜会怒地活着,我想像以前一样,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哪怕人终有一死。”
“我也选择为自己而活。”
神使将染血的神骨弃掷于地,阖眸任由自己坠入万丈红尘。
话落之后,祂久久没有回神。
很快,西天神殿最后一道防线崩溃。
素威帝君败退,陨落人间。
黎亦酒听完之后不禁吸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还真有点棘手,很难评价对错。
站在人家神使的角度,当久了没有感情的打工人为自己而活有问题吗?
而且他陪素威走到了最后,没有通敌也没有背叛,而是选择了放弃神籍,更无可指摘了。
黎亦酒想了想,道:“不对,你别揪着他一个个例讲,你其他信徒呢?又是因为什么?”
素威无精打采地说:“也爱上了羲和神主的信众。”
“?”
黎亦酒匪夷所思地开口,“你是说所有?”
素威点头,“是的。”
“……”
原本听了神使的故事心中有些感慨的黎亦酒神色逐渐古怪起来,又看向孟章和朱雀蛋,“你们的信徒不会也爱上了羲和神殿的信众吧……?”
“不是。”
孟章摇头,让黎亦酒松了一口气。
而后就听他道:“我的信徒在羲和神殿的信众中找到了从下界飞升的血脉至亲。”
“……”
所以说祂不是败于爱情,而是败于亲情?
孟章又看了眼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