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枣花是最早被拐到桦树沟的那一批人。因为被拐来以后她便十分听话,从来不提逃跑的事儿,哪怕自家男人那么不堪,也依旧顺从。
于是村里的那些人观察了她许久后,已经把她当成了半个自己人。她在桦树沟的地位节节攀升。
她是村中少有的能够得到一些自由的女人。
为了不引起必要的怀疑,每当村里来了外人以后,张枣花都是要出来应酬交际的。
她装作十分自然的和黄晓萌聊天,说的都是山东等地的枣和本地枣的区别。
这些话听着没什么异常,但结合到张枣花的身份,便能察觉到她隐晦的透露出来的信息。
桑时庭,黄晓萌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们不敢想象张枣花为了这么隐晦的传达信息到底私底下琢磨了多久。
他们不敢想象这30多年来张早花是怎么在这个人贩子窝待下来的。
那种黑暗的艰辛,正常人都无法想象。
哪怕做事再慢,牛下水也称完了,金丝小枣也早就称好递给了张枣花。
张枣花紧紧的抓着装了小枣的袋子,在这一刻这个袋子里装的已经不是小枣,而是她回家的路了。
张枣花的心绪复杂到无法言表,她知道她的表露出半点异常,否则迎接她的将是无尽黑暗。
于是她扬起笑脸:“宝柱,德生你俩一人抬一袋子下水上屋里来。”
“宝江宝民,你们去把你娘她们也叫来帮忙,今天咱们好好吃一顿。就说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辛苦了。”
大家都知道张枣花这是什么意思,别的不说,张宝生父子杀人抛尸抛到那么明显的地方,已经给村里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他们现在出个门都得再三侦查,就怕一不小心就被沿途的警察蹲到。
令人十分烦恼。
若不是张宝生父子手里捏着一条十分重要的销售线,村里人早就把他们父子俩弄掉了。
说起来大家对张宝生父子之所以容忍度这么高,也有张枣花在其中周旋的缘故。
并且张枣华在村中还担任着说服被拐来的女人这一角色,因此村里的男人对张枣花还算尊重。
毕竟家宅不宁很影响男人在外面的工作状态。他们又是干的刀口舔血的生活, 能够省点心,大家都愿意。
“行行行,那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回家叫我娘去。”
张枣花没有回头看一眼桑时庭二人,她紧紧的提着小枣,一步步的迈上大门。
张枣花或许都忘了,她在被拐之前,是一名高中在读生,那次她姥姥病重,她父母抽不出时间,便由着放假在家的她代为看望。
在客车站,张枣花遇到了一个摔倒在地起不来的老头,在把老头送往医院的路上。她被打晕,再次醒来,已经在前往封城的货车上了。
和她一样的“货”,是一群鸡鸭鱼肉和岁数不一的女人、小孩。
张枣花那一路上被臭恶心的浑浑噩噩,除了稀的不能再稀的米汤以外,她什么都没有吃过。
一直到她到桦树沟村。
拐她来的人是张大根的父亲张祖金,因为张大根喜欢男人,二十五六都不愿意结婚急坏了他。
所以张祖金在外面物色了许久,才选中了倒霉的她。
当天夜里,张大根就给张大根灌了兽药和她关在一起。
两人成了事儿,一个月后,张枣花怀了张宝生。
等张宝生出生是个男孩儿,张大根就自觉完成了任务,直接放飞了自我,和外面的男人打得火热。
张祖金觉得有了儿子,张大根也该成长起来了,于是他亲自把张大根带在身边,开始把自己手机的销售路线给张大根。
张枣花没有什么慈母心肠,尤其是这个儿子并不是她想要生下来的。
因此张枣花从来没有用心去教过他什么。随着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这个孩子各方各面都成了张大根第二。
每次看到张宝生, 张枣花的内心是厌恶又痛快的。
在罪恶之中开出的花,结出来的果,就该是张宝生这样的。
这种人不配得到救赎,也不配过得好。他就应该和他的畜生父辈一样,烂在泥地里。
张枣花熟练的处理起牛羊下水,她的眼泪被升腾的水蒸气给熏得眼泪直流。
这么多年,她劝着那些被拐卖来的女人留得青山在,不怕逃不掉。
这三十年来,当初被她劝下来的那些女人有的耐不住想回家的心,跑了被抓住活活打死了。
有的接二连三的生孩子生没了。
很多时候,很多个难眠的日日夜夜,张枣花都在问自己,这么劝着那些被拐卖来的女人到底做的对不对?
她寻求不到答案,她只知道那一句她安慰了别人无数次,也安慰了自己无数次的话。
留得青山在,总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