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飞燕的脸被捏得轻微变形,看着哥哥脸上的笑,她微微一怔。
漂亮的眼皮一眨,再一眨。
眸中闪过疑惑。
江尹还在冲她笑着,只是这笑容里泛着些许潮意,像是在说:就是如此。
心猛地一惊,戚飞燕倏然站起。
两个人的手,还握着。
这次换江尹仰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的温柔怎么都藏不住,沾染着点点泪光,喉咙微微哽动。
戚飞燕目不转睛地看着哥哥,亲耳听他说,“我和你一样,都被阎王爷拒之门外,赶回了人间。”
外头的雨还在下,一刻不停。
可戚飞燕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有哥哥的话,不断回响。
她瞪大眼睛看着江尹,一动不动。
戚飞燕从未想过,哥哥竟和她一样,也是重生归来。
可人就是容易马后炮,一旦有了这个结论,先前一些让她感到困惑的事情都有了解答,满脑袋都是难怪……
难怪不管她做什么,哥哥那就没有一个“不”字,纵容着她的所作所为。
无论是她和戚家人翻脸,还是她和小夫人交好,甚至她提出要将戚家军归入禁军,要将戚家云影交出……再多过分的行为哥哥都许可了。
她从小是在哥哥手里长起来的,哥哥管她管得严,却也惯她惯得厉害。
兄妹两个手牵着手长大,早已有了不同寻常的默契,她能感觉到哥哥比从前更加在意她,对她也更加包容,同样她也如此。
她沉浸在要保护哥哥的心思里,竟完全没有察觉到,其实哥哥也在不遗余力、不顾一切地保护她!
他们只是习惯了。
习惯,会忽略掉很多细枝末节。
如今回忆起来,才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她早就应该发现了。
一刻钟前还是戚飞燕在对江尹摊牌,这会儿调了个个儿,换江尹跟戚飞燕摊牌了。
两个人的姿势也换了。
可能过往痛苦的回忆已经用尽了两个人的力气,都坐不住了,干脆在一张床上躺下,中间隔了一个小孩的距离。
不比戚飞燕那么能絮叨,江尹平时话就不多,说起自己的事来也跟断案一样干脆利落。
他没和戚飞燕讲太多前世的遭遇,反正那些妹妹也都知道了。
江尹说了说自己一觉醒来后,都做了些什么。
“我应该比你早醒一个月。在江南。”
“醒来后我就迅速查日子,发现已经过了去前线的时机,戚家军战败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
“我急着回京,可江南盐务一案还没断完,被那群人缠磨着根本走不开。”
“在江南的半个月,除了查案,我在武家镖局和明月堂的帮助下建立了墨云阁。”
戚飞燕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哥哥说话,听到这里才转了下头,“墨云阁?”
“对。”
江尹将枕头给了戚飞燕,自个儿枕着一只手臂,“戚家军战败,是因出了内鬼,北漠的谍报营被击溃,全面崩塌。”
“师父将谋谍五位叔叔留在边境,就是为了建立新的谍报营,我建了墨云阁后,和他们取得了联系。”
说到这,戚飞燕点了点头,却是捏了捏哥哥的手。
她知道哥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付出了多少心血,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江尹感受到妹妹指尖传来的安慰和力量,嘴角微微上扬,也回捏了她一下,这是两个人从小便形成的暗号。
“师父和义父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其实戚家军每次能够大获全胜,除了战士们骁勇善战,也是因为对敌方的情况了若指掌。”
“这次战败,是咱们内部太乱,不和,才给了漠王可乘之机,让他钻了空子。”
江尹看向戚飞燕,“你大概已经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戚飞燕脸色早已沉肃下来。
她娘和皇上之间的矛盾,逐渐演变成了戚家军和皇权的矛盾。
自建立新朝以来,戚家军在爹娘的统领下就没有输过,他们是新朝最尖锐也最锋利的一支军队,所向披靡。
天门关一战戚家军若再胜,就真的功高盖主了,其实早在戚家军出征北漠前,朝堂之上对于戚家军和她娘的争议就不断。
江尹继续说着,“功高盖主的道理,师父不是不懂,她本打算退一步,真败了也没什么,毕竟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是,”江尹眉心一冷,“自己人在背后捣鬼,输的就太窝囊了。”
说到这,他眸光一闪,声音降了几分。
“师父,有师父的野心。”
戚飞燕神色也微变。
娘亲的野心确实大,而她的能力又足以撑起这份野心——这,也是皇帝忌惮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