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姑端看她片刻,方静默抬手,指向后院的月洞门。
清璃忙拿了银票放在她手上,“去买些冬衣吧!”
老尼姑握住银票,拿在眼前细看了看,定是她老眼昏花了,竟是有五百两?这丫头当真是舍得!
眼见着清璃和邢扎要进入后院,她忙追上去挡住清璃。
“阿弥陀佛,姑娘如此心善,还是莫要去管闲事的好。”
清璃笑了笑,忙俯首回她一礼。
“多谢师太提醒!不过……那是我的家事,不是闲事。”
鹿骁带着一行人已然在明月庵里小住了三日,这会儿正在后院客房的窗子里,陪着宇文启胤“欣赏”院子里的一幕。
后院里是种菜种瓜,供一众庵堂众人食用的,刚刚收了冬季的菜,小院子里,萧条异常,没有丝毫绿意。
身材矮胖的住持师太,脸面凶冷,拿鞭子驱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拿锄头锄院子里枯黄的杂草……
“就这点力气,饭竟不少吃,你们皇宫里能养得起闲人,我这里可养不起。弄完这里,去洗了粪桶,洗不完,今儿照旧不准吃饭!”
苏凉玉两手握着锄头,手上长满了冻疮,单薄的衣衫根本无法遮挡山里的寒气,她脸上脖子上的皱纹都泛着紫青的,锄头千斤重似的,拿起来再落下去,便累得呼呼直喘。
冷风吹着,她喘不上气,便不住地咳嗽……
宇文启胤在窗子里看着那一幕,双泪纵横,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是咔咔得咳嗽。
鹿骁却还觉得这样的惩罚不够重,看着那一幕,也愈加清晰地想起清璃曾经的遭遇。
“皇上看了三日,还是如此反应,未免过激!日子还长,以后总会见怪不怪的!相较于清璃当年,这算不得什么。”
宇文启胤憎恶地转头怒瞪他。
鹿骁无
辜耸肩,“十年前,清璃才六岁,那个冬天,她就是这样被李红杏鞭打着劈柴,那会儿我想去给清璃送件厚的棉袄,竟也挨了一顿鞭子……你觉得我们对你和你的母亲残暴不仁,你们当初又是如何对老爷,夫人和清璃的?”
宇文启胤顿时咳不出了,看向窗外,眼底懊悔不已。
“人在做,天在看,十年轮回,报应不爽!”
鹿骁悠闲说着,在炉子里添了炭火,就兀自在茶几上的棋盘上,挪了一粒棋子,无奈地又撤回来,“瞧,被你一扰,这局棋,竟成了死局!”
他话刚说完,后窗便突然被推开了……
鹿骁警惕地抽剑直指过去,就见邢扎跳进窗子,把横抱在怀里裹着狐皮斗篷的女子放在地上。
多日不见,女子鹅蛋脸瘦了两圈似的,一双大眼睛在清瘦了两圈的脸上,越显得圆而大,瞳仁深幽空灵,凝视着他,似两汪能吸纳人灵幻的深潭。
“鹿骁……”
鹿骁心虚地忙收剑,迎上前,却不等给自己压了惊,就见清璃素手抬起,眼前粉色的手帕飘舞而过,一阵奇香扑鼻……
眼前的绝美的脸儿,就变成了雾里的花,渐渐模糊起来。
“璃儿……你不能这样……你不能……”他气闷地抓住她的斗篷边沿,高大的身躯在往下瘫,手也绵软地使不出力气。
清璃忙抱住他,小心地支撑着他直立着,安慰地轻拍他的脊背,仿佛安慰受惊的孩子。
“鹿骁,你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该我来做了,出了任何事,都由我一人担着……”
鹿骁晃了晃,就不省人事。
清璃从他靴筒里拔了匕首抓在手里,转头命令邢扎,“把他弄到床榻上去。”
邢扎关了窗子,把鹿骁扯在肩背上,就背到靠墙的床榻上……
宇文启胤始终凝
着脖子盯着她和邢扎的举动,此刻见她纤瘦的手儿握着匕首上前来,眼底也不禁露了几分惧意。他至今都记得,给她和宇文吉赐婚那一日,她身上的那些疤痕……她杀他,天经地义!
清璃走到轮椅旁,无视他恐惧的目光,在鹿骁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也看向窗外,却看了片刻,就有点看不下去。
她到底还是现代人,对老人残暴不来,更何况,那是她心爱的男子的祖母,眼前,更是她心爱的男子的父亲,无论从前有多少伤害,她都希望宇文恒都少受些伤害。
“我是来救皇上的,皇上放心!”
宇文启胤不可置信,“咔咔咔……”口中说着,眼睛却盯着她手上的匕首。
“皇上的话,清璃听不懂。”她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手上凶器。“我手上的匕首,是用来防身的,外面还有我爹的人,我怕他们随时会冲进来……”
见他放松下来,清璃也放心地打量他,却着实没想到,父亲竟还能允许这人穿得一身干净的衣裳,报仇也如此注重仪式感,讲求风度和气度,倒也不愧是她苏清璃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