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璃警惕地忙坐起身来,不着痕迹地避开递到唇边的汤匙,略动了下身子,周身的袍子黏腻的不舒服,仿佛是出过热汗,昏睡了许久。
她揪着锦被看了看身上的袍子,却也不记得自己何时换过睡袍。
晨曦穿透石榴红的纱窗,映得满殿温暖,她却不寒而栗,因为,脑子空空的,记忆只停留在给太后请安的事,请安时说了些什么话也是模糊的,她似乎还让玄素做过些什么,却一时间又记不起……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纱帐早就换成了寻常的浅金色,那红色委实刺眼,锦被上却还绣着鸳鸯,她是怕太后前来“查房”不敢把所有的东西都更换了。
怔怔盯着帐顶上刺绣的龙凤图,眼前依稀似有一处凉亭顶上的祥云图,让她头晕目眩,那图着实诡异,竟莫名其妙地刻在脑海中,仿佛一个什么标识。
一旁气势温雅内敛的帝王不说话,她也不敢冒然开口,唯恐多说多错,却不说话更加尴尬。
“今儿……该回门?”
“一会儿先给皇祖母请了安,咱们再启程。”
“我……我底昏迷了多久?”
“一天一夜。”宇文吉拿汤匙搅了搅碗里的八宝粥。“袍子是玄素给你换的,朕是从父皇的御书房里把你带回来的,你……就不想对朕说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怎么可能在御书房呢?
“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清璃只能点头。
宇文吉若有所思地搅拌了粥碗,“九福说,你被宇文环和你弟下了毒,你晕倒在御花园湖畔的凉亭里,是宫女刚好路过,把你送过去的。父皇已经惩治了宇文环和你弟。”
清璃暗嘘一口气,佯装恍惚的叹道,“啊!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来了?该不会是
想起,你释放宁婵儿的事吧?”
宁婵儿?清璃怔了良久,理顺了几遍思路,才记起一些模糊的影子。
“昨天我让玄素去找阮宏释放宁婵儿,然后我就去御花园散步,在凉亭里略坐了坐,不知怎么的,就晕倒了……”
宇文吉皱眉,狐疑看她睡得粉润的侧颜,“你没有亲自去释放宁婵儿?”
“是啊!”清璃泰然看他。“皇上您不是说,宁婵儿不出来,和宇文恒斗得无趣么?我便干脆听皇上的话,把宁婵儿放出来了。”
“你可曾见过九弟?”
宇文恒?清璃脑子突然刺痛,再想什么,却只是徒劳……
“九弟可是为了见你,早朝都不顾了,倒是痴情的很!”宇文吉把粥碗放在她手上,随手把汤匙放在粥碗里,“你最爱喝的八宝粥,多喝点,等他登基大典结束,咱们就启程去北周。”
“嗯,好!”清璃端着粥碗,却不敢乱喝。
她没亲眼看到玄素验毒,不会轻易往嘴里放任何东西,除非是她或玄素亲手做的饭菜。
宇文吉见她不吃,似笑非笑地催促,“你不吃点东西,我们是回不去的。九弟已经带着宁婵儿回门了……你先吃着,朕去派人备车。”
说完,他便迈着步子出去,却站在门外,没有走远。
清璃一手端着碗,一手掀了锦被脚步无声地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找出一根银簪,刺进粥碗里,然后,便先忙着洗漱梳妆。
挽起长发,上妆完毕,再从粥碗里抽出银簪,簪子倒是没有变黑,却成了古怪的暗红色。
果然——有毒!
看这样子,还是一种奇毒。
如今醒来竟也没有饥饿感,记忆还似断层,怕是睡着时,被喂了不少毒粥。
她端着粥碗便要出门,“玄素——去请归斯神医来,就说,我身
子不舒服。”
“玄素不在,我打发她回去苏府了,以后,你身边换朕的人伺候。”宇文吉说着自门外优雅转过身来。
清璃手上一颤,粥碗就摔在地上,熬得浓稠的粥弄脏了大片地毯。
“皇后到底哪儿不舒服?与朕说,朕亲自去请御医。”他淡冷地轻扬唇角,堵在门口,没有进门的打算,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清璃看出他一身敌意,警惕地忙稳住气势,也回他一笑,凤眸幽幽地看定他,如看一只披着人皮的鬼。
“没事。倒也不是身子不舒服,不过是皇上让臣妾心里有些不舒服,皇上若要与臣妾长久相处,这些卑鄙的手段,还是收一收的好!”
宇文吉陡然压不住怒,本是温雅含笑的一张瓜子脸,也狰狞狠戾,异常骇人。
“朕让你心里不舒服,你可知朕也是在被你折磨?!苏清璃,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和宇文恒在那亭子里做过什么!”
“我和他做过什么?你倒是说出来……”清璃实在是想知道,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她也实在想不出,宇文恒和她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