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河村的村口乱的一塌糊涂,但大部分村民一开始都只是站在边上围观,并没有其他什么动作,甚至有些人还惦记着田里的稻子,回去干活了。
只有一些和林富强交好的人家,在帮忙求情。时间久一点,有些年纪大的人看着那一地的血,也觉得这事儿太损阴德了。
再加上林二牛那孩子一直抱着乡里工作人员的大腿哭嚎,跪在地上求情,让人觉得不忍,说索性让林富强交个罚金算了。
林富强一开始就说了他交钱的,他说他交1000,1000不够的话就2000,只求他们别带走马凤娟……林二牛也跟着说要是还不够的话能不能欠着,他不上学了,出去赚钱还……
可是人家就是不为所动,再次强调了“一胎上环,二胎绝育”的口号,还说林富强身为党员,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作为村支书没有做好带头作用也就算了,还知法犯法。
这村官的活肯定是要拿下了,到时候还要通报批评,再拦着他们公干,小心去蹲学习班!
……
马凤娟最终还是被拉走了,跟着一起过去的还有李秀英,林富强被林国庆扶起来后,跌跌撞撞的要回家去骑自行车,说一会儿总得把媳妇儿拉回来吧。
林国庆赶紧说他家三轮借他,马凤娟是被拉去人流的,回来肯定坐不了自行车,得躺着。
沈春花帮忙一起把车厢里的筐子篮子全拿出,还盖了块木板子上去,家里的棉被也被她挖出来了,大夏天的,那被子本来是压在柜子最里面了的。
林富强哭着跟夫妻俩道谢,然后带着儿子就骑出去了。
两人站在村口看了半天,直叹气,
“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林国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也不喜欢马凤娟,这女人一辈子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哪怕是和林富强要好的人家,她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但这也不能用人命去抵吧!肚子里的孩子都8个月了,它有什么错?
蔡银玲也没走,她站在沈春花边上,静静的看着林富强父子俩三轮车远去的方向,半晌才说了一句,
“我之前,也怀过一次,一个月半就没了。”
沈春花震惊的看向她,心下更凉了,“……什么时候的事?”
蔡银玲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老黄历了,不过要是生下来了,应该跟你家淑美会是同学。”
“其实也是我自己没注意,根本不知道是怀孕了……可我那天不舒服,问马队长能不能休息一小会儿。”蔡银玲语气轻飘飘的,好像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般,
“她说,你以为你坐月子呢,还休息……要休息就回家休息去,以后都不用来上工了。”
“然后我就继续干呀,干呀,干到一半,后面有庆媳妇儿说我裤子屁股上都是血……我去医院,医生说孩子没了。”
“那天,马凤娟还是扣了我工分,说我早退。”
蔡银玲“呵”了一声,转头看向沈春花,
“春花,你相信报应吗?”
“这是马凤娟的报应,是她自己向我们讨来的。”
……
马凤娟被强行堕了胎,据说那孩子下来的时候,还有气,是个男孩。但最终,林富强也没能看见。
他到医院的时候,他媳妇儿已经被上了环,躺在那里,脸上一片苍白,所有的血色大概都转移到了她的裙摆和床单上,就这么仰天躺着,像个活死人。
林二牛扑上去跪着喊妈妈,马凤娟也一动不动的,要不是鼻子里还有气在呼出来,林二牛以为他妈也没了。
他恶狠狠的瞪向李秀英,十二岁的男孩,长得不算矮,发起狠来也是龇牙咧嘴的,“你是个魔鬼!是坏人!你会有报应的!我奶奶说你会有报应的!”
李秀英坐在那里,根本不怕那两人的诅咒,也不怕里里外外路过人的眼神,她笑着起身,站在马凤娟的床边,看向她。那眼神里充满了轻快。
“马凤娟,我也不跟你扯什么我后来怀了又没的事情,虽然医生说是因为那年我小月子没做好才导致的虚,但我就当是我自己没用了。
可是,第一个孩子,就得算你头上。一命还一命,我俩扯平了。你要是还想报仇,就来呀!”
她还抬头看向林富强和林二牛,宛如挑衅,
“我要是魔鬼,你妈就是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生!我就是相信报应,我相信在我死之前,这女人肯定会比我先死!”
“林富强,她害了多少人,你真的不知道吗?就因为你以前是村长的儿子,后来是村长,是生产队队长,是村支书!你包庇她那么多年,今天难道就不算是你的报应吗?”
“你的儿子没了,难道不属于你的报应吗!是马凤娟害死了你们自己的孩子!是你害死了你们自己的孩子!”
轰隆隆,轰隆隆,
夏日的天,说变就变,乌云压城,暴雨一下子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