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又值一年七夕,宫中以锦结成楼殿,高百尺,可容数十人。桌上陈以瓜果酒炙,以祀牵牛织女二星。同时,有乐人奏乐鸣曲,妃嫔对月穿针,通宵达旦。
原先这等活动应由皇后带领主持,奈何皇后“有恙”,德妃又因上回筹办圣寿出差错之事不好接手,这回便由贤妃代为筹划安排。贤妃娘娘平日看着温温和和的,做事却透着一股子爽利劲儿,不消几日,事物皆已被安排的妥妥当当,无可挑剔。
不过这类事,碧桃是不关心的。她关心的是“对月穿针”这一件。
“摆一排九孔针,拿五色线连穿,动作连贯不间断的,便可称之为巧了。”这边厢芸缕正平顺袖口,在她的提问下细细说来。
那边厢她已然偏过头,和皇帝卖乖卖娇:“这有甚么趣儿,不如咱们捉几只蜘蛛,等它结网应巧。或者是,搭了葡萄架子,听牵牛织女私语呢。”
“倒也有这习俗,不过宫里头是不兴这个的。”芸缕含笑对上一句,心里道,奴婢的娘娘哟,您和圣上说甚么“咱们”,就是好到不分彼此了,男子也是不玩这个的。夸赞帝王手巧,这事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皇帝倒没想那么多,龙袍着身,服侍他穿衣的芸香也已退到一边。他走去捏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别是你自己不会,才嫌弃它没趣。”
碧桃傲然,指着皇帝腰间佩的香囊:“哪里不会,皇上这个还是人家做的呢!就是会才嫌它没趣儿。”许是头昂的高了些,太理直气壮了些,她觉得胸口有口气儿没上来,脑袋一晕晃了晃。
皇帝见状面色一变,亲自上前扶住:“怎么了?”
“没,”碧桃晕了会子又觉得好了,“大概是没用早膳的缘故。”低血糖还没好吧。
“去传早膳。”皇帝听罢即刻命令芸香,将碧桃扶到床沿坐好,探她额头,问,“可要传太医?”容色不见苍白,想来确实是又犯了旧毛病。
她眼巴巴看着芸香去传膳,没来得及插嘴。待坐稳后迫不及待将额上的大手扒拉下来,晃了晃那绣龙纹袖口,馋嘴道:“太医又不能做吃的。皇上,人家早上想吃八宝肉。”
猪肉香菇胡桃肉笋片火腿,一道用酒煨起来。想着就流口水。
皇帝见她还有心情挂心这个,心松下泰半,却没应下这要求:“等到晌午朕让人给你做。早上吃了难消化。”她吃肉吃的少,除非是缺十来顿不喂肉,否则决计是不会自己提出来的。难得她馋这一样菜,少不得要让膳房紧着去做。
碧桃恹恹的答应一声。等皇帝上朝之后才猛然回过神,所以传说中的乞巧楼,她还是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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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冷月如霜。足百丈之高的乞巧楼上却是宫灯冉冉,热闹非凡,巧果花瓜凑摆了满桌,丝竹之声不绝如缕。
贤妃身为主持之人,当然不能亲自待客。贞贵嫔素来是皇后的人,而宓贵人,早在春蒐之前也已经向皇后投诚。旁人并不知为何贤妃会帮着皇后“保江山”,但总而言之,此次席间便是由她二人一起活络气氛的。
碧桃登楼时,贞贵嫔正招呼刚到的丽嫔,二人皮笑肉不笑的拉着手。一个道:“贞姐姐气色更见好了,不知用的什么养容补品,别是藏着不与咱们说呢。”
另一个道:“若有好的,就是不与旁人说也要和妹妹说的。咱们自打入宫起就交好,姐姐还能瞒了你去?许是近日常和在潋阳一处,看着显年轻了些。”
潋阳即是三公主的名字,碧桃倒是头一回听说。
贞贵嫔还不依不饶:“妹妹姿容比姐姐好上不知多少倍,哪用得养容之物。就是趁着年轻,得早些得个子女傍身才是正理。偏偏至今还没得讯儿,就是我在旁边,看着也着急的很。”
丽嫔被这一句气的就要甩袖,好歹忍住了,总不能让吴心怡这个贱人白看笑话。原先她在安才人生下四皇子的时候也想将他抱过来养,不知怎么皇上没肯,直接让安才人自己养了。那个小门小户出生的毒妇,助吴心怡害死了宓贵人的孩子,竟没遭到天理报应,反是平安诞下了自己的孩子,这么一想,怎么能让她不气?
但她转而想到另一件事,把眼往宓贵人那里觑了一回,面上继而恢复艳丽笑容,颜色更盛。心道,吴心怡你就等着罢!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能压一辈子。
这一边,宓贵人眼尖看见登楼的碧桃,旋即撇下旁人过来招呼她。她依从礼数先矮身行礼,复含笑道:“珍嫔姐姐来的早,还有好些空位置。但挑可意的入座罢。”
与宓贵人话叙一半的宜贵人也顺着行迹看见了碧桃。从旁边看着,珍嫔像是不满这乞巧活动,好没意思的转着眼珠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宓贵人说话,然而神态自自然然的,倒不像是后宫诸人传的那般高傲无礼。不过无论如何,只要她得宠,就已经碍到了自己的路。
自己入宫是因为姐姐伤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