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霜半是沉吟地扶着贞美人回储秀宫,偶尔侧脸去观察主子的神色,主子不在翊坤宫说,想必是不好启口的事,自要等到回宫再问。后头跟随的宫人看见主子惶惶的模样,皆是垂首噤声,一路默默。
“你们都下去罢。”等到了地方,元霜手一挥,欲把余下的宫女儿打发出去。那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贞美人却忽然回过神,迅疾地一把抓住元霜的袖子:“等等!”
“主子?”元霜回头不解。
“你,你去叫太医来,我不舒服。”贞美人的手指仍有几分颤抖,随意点了一个宫女,见她迷茫的样子,顿时厉声,“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那宫女也跟着颤了:“主子莫恼,奴婢这就去!”
“等等!记住,要江太医。”她蓦地又蹦出一句,叫住那宫女迈出门的步伐。进宫前娘嘱咐过,这个江太医和他们家关系匪浅,用他较为放心。
“是,是。”
此时的贞美人像一只失去方向,只能在江心打转的小舟,彻底乱了分寸。她从翊坤宫门口起,至方才那一番指示嘱咐,都不曾把左侧掩住的袖口放下。那些宫人早被元霜用各种法子治服帖了,见主子举止奇怪,到底不敢多言。
元霜则不然,她见那群宫女退下后带上了门,便先给主子斟了盏茶,因主子面色苍白,她平日清冷的语调也刻意地稍稍放软了些:“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这旧日的称呼,仿佛想起未进宫时在当小姐时的舒心畅快,张扬肆意,比之薛贵妃如今在宫里的日子也是不差的。她不知怎么就有些后悔。这个吃人的地方,她以为自己可以活的很好,阴谋算计,不外如是。却原来还有人是不吃这一套的。
她终于将遮掩的袖子放下,惊慌地双眸抑制不住泪如泉涌,似是重新想起被划花脸的一幕,惧怕地颤声唤:“元霜……”元霜,我该怎么办?
元霜嘶了一声,呼吸一滞:“是贵妃?”那一条痕迹划在鬓边不十分明显,此刻血也已经凝固住了,但对于女子来说,这就是毁容。毁容,一个妃嫔被毁去赖以生存的容貌,还谈何在后宫之中谋划出一席之地?即使依仗家世不会被发配去冷宫,即使皇上对贵妃严惩,但是小姐……又能讨得什么好儿!?
贵妃这一回,竟是毫不留情!或者说……她完全没将熊家的地位和她自己的名声,放在心里。
这样一个人。
“是贵妃……用护甲划的……”她声音里更多的是迷茫和惧怕,仇恨却似乎被压到最底,不敢显露。
元霜想着那场景,呼吸一乱,虽见伤痕可怖,却不敢胡乱用药,恐怕不能对症反留下疤痕,谁知道贵妃会不会留了一手,在护甲上用药。
“这事暂且不能传出去。”她凝神下了决定。幸而主子刚刚说了要请江太医来,这样若要改口隐瞒,也比其他太医要方便些。
至少让太医来看,如果能医好不留下疤痕,尚有一线生机。但就此传出去,纵然主子是受害者,宫里的人怕也要唯恐避之不及。
贞美人见元霜拿了主意,不过胡乱应了一声:“嗯。”此刻,她的心就像被放在火炉上煎熬,焦急地盼着太医早点到来。而其它的,她相信元霜会安排好的。
元霜见她深思不属的惶急焦躁的样子,叹了口气:“当时在翊坤宫,主子怎么不说。”实则这事,当场闹出来,与现在发现后再传出去是全然不同的。
更何况在翊坤宫就请太医,时间也更紧凑一些。主子怎么就糊涂了。
贞美人指尖握紧,眼中恨意翻腾,却不知是针对自己还是贵妃的,半晌才道:“皇上会去……”
元霜一怔。
“她说皇上马上就要到了,我我怎么能用这副鬼样子见皇上!”她唇线抿的死死的,眼泪如串珠一般地挂下来。女为悦己者容,哪里受伤都可以讨怜卖乖,但是只有脸——会让人怜惜的同时,厌恶。
江太医很快就来了,让贞美人很松一口气的是,太医说伤口不深,调理得当并不会留疤。
她捧着暖茶轻啜,心中突然升起天无绝人之路的心情,女子爱美,容貌能够保住,于今日的她而言是最大的幸事。至于贵妃……她实在是心有余悸,暂时不欲与她再次交锋。
但她在这边意图隐瞒此事,另一边皇后的谋划,却注定不会让她如愿。
长春宫。
皇后挥手让后面的一双宫女停止扇风,有些狐疑的坐正身子,问金嬷嬷道:“消息果真?”虽然她猜到马球一事是贞美人布的局,但她万万猜不到贵妃会如此行事。当然,贵妃的手段向来偏粗暴直接。鲜有用计用策的时候。
“老奴让人确认过了,贞美人回宫的时候虽然专捡偏路,还是有咱们的人看到她用袖子遮着脸,显然是被划伤了不想让人看见。”金嬷嬷笑回道。
“娘娘,这可是个好机会。”
往常大多是她们栽赃污蔑,贵妃才能借着圣上维护一力追查,把自己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