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后山深谷,终年云雾缭绕,不知深浅。
从谷底往上看,白雾封谷,青松蔽日,亏得还未入春,些许阳光才能穿透凋零了一大半的树枝藤蔓,带着唯一的一丝暖意,如顽皮的山中精怪,偷偷地看着谷中傲然滋长的诸多生灵。若等到枝繁叶茂之时,阳光再甚,也照不进来分毫。
两人身上浓重的血腥之气,瞬时将这犹如世外的山谷蒙上了一层来自遥远地狱的气息。
东方不败负手而立,侧脸隐在枝叶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分明他脸上的表情。粘腻的血渍暗沉的和身上的黑衣融为一体,如同一尊亘古以来就屹立在这山谷里的雕像,那一束淡淡的光线铺在他腰间鲜红的束带上,优雅精瘦的光影,仿佛直接投在人心里的最深处。
任我行则盘膝坐在一棵高大的树下,一寸一寸的将任盈盈身上裹紧的襁褓一层层掀开,借着一线日光的反光,小心翼翼的从襁褓中找出几根几不可见的牛毛细针。
这细针犹如发丝,轻细柔软,由西域乌金丝烫热了慢慢拉长而成。针尖上沾着剧毒,放在厚厚的襁褓隔层中,根本不会被注意到,更不用提任我行当时遇袭,护女心切,全然不会防备女儿的襁褓中还会被人藏入毒针。直到被扎到掌心,莫不说这伤口细微的几不可见,习武之人又哪里会留意到这不痛不痒的细针刺手,直到毒发时方才醒悟。
十七根牛毛细针,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即使都放在一起,也比不上初生婴儿的一根手指粗多少。任我行反复确认了没有遗漏之后,才运功压制自己体内作祟的毒性,却并不急着将它逼出,只片刻就睁开眼,盯着站在一边的东方不败。
黑夜中那一身的杀气和傲视天下的气势,和白日里那个不卑不亢,应对得当的小香主,好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而现在,似乎连他自己都不想再隐藏了,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便是满身的张力。这样的人,又岂会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副香主?又岂能只让他做一个香主?
感受到任我行肆无忌惮的目光,东方不败嘴角微微一勾,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确实是不想再隐藏下去,自从昨夜见到黑木令时开始,他就打定了主意,这一世,不仅要报仇,更要实实在在的与任我行斗上一斗,任我行有自己的势力,他为什么不能有?
“咳咳,”任我行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看到东方不败蹲□子,想要将毒针埋于地下,任双眉渐渐竖起,眼中尽是森森的狠厉之色,“等等,这东西留着,将来一根一根的全都还给他们。我要叫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我任我行的人,个个都不得好下场。”
这“不得好死”的下场,又有何人会比东方不败更清楚?他本以为一切不过是成王败寇,各凭本事,无所谓怨恨。只是这“下场”不但应在了他身上,连和此事全不相干的杨莲亭,也难逃毒手……一想到杨莲亭最后双腿折断,被斩去手指的惨状,东方不败微微侧过头,垂下眼,挡住眸中深深的怨仇之色。
“东方兄弟,”见东方不败怔怔的失神,任我行关切的唤了他一声,“可是方才的打斗牵动了旧伤?”
东方不败心中一凛。
和潞东七虎的交手看似凶险,其实他只是震动了经脉,虽就不是什么大伤,但照理说,经过刚才一场剧斗,好歹也要加重伤势不可。而罗钰篡权之事来得突然,又与前世截然不同,他在依照前世记忆中真气运转心法疗伤时自然也不会考虑到此节。
他追随任我行多年,深知他的为人。尤其是此时恰逢罗钰之事,任我行心中戒心正重,显然是对他的武功起了疑心。
“只是有些气闷。”东方不败见他试探,干脆顺藤而上。
“给我看看。”
东方不败面色不改,伸出左手,一派坦然。
只觉得手腕一紧,一道极细的真气钻入脉门,沿着手三阴筋络迅速散入经脉中,片刻间在他体内游行一周,又消散无踪。
“经络畅通,内腑无损,平一指的确说的不错,”任我行收回手,哈哈笑了起来,“我瞧你是昨夜那场架没打畅快,才会气闷。”
东方不败不由一笑,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即使是前世临死的那一战,诸多高手联手,却还终不是他的对手,真正畅快淋漓的架,还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打过了。
会心的笑容,在淡淡的阳光下竟有些耀眼。任我行突然不想再坐在地上,霍的站起身来,拍了拍东方不败的肩膀:“身在江湖,有你打架的时候!下次再遇到罗钰那厮……罗钰,嘿嘿!”任我行提起罗钰,连连冷笑,语气中掩不住的厌恶愤恨,“就这点本事也敢有狼子野心,以为勾结……朱雀堂,就妄图篡夺日月神教的大权。嘿嘿!”
究竟是谁要暗算任我行,将这些细针藏到任盈盈的襁褓中,罗钰属下的朱雀堂又为何要突施反叛,率人围攻,这些问题,任我行不说,东方不败也没问。此时听他主动提起,不禁讽然一笑,罗钰本就是朱雀堂的副堂主,何来勾结一说?真正勾结的人,任我行没说出来,他也猜出了几分。原本说来,又有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