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北崖,太行山势起之地。山道绵延崎岖,方圆数十里,杳无人家。
拐角处的山坳,抬头繁星满天,低头则处处皆是悬崖峭壁,四下里虫声卿卿。这个时辰,这山上本该全无人迹,而这天,山道上脚步声往来不断,不但有人,人数还着实不少。加之马蹄乱踏,更显得格外热闹。
一行人穿着寻常的粗布衣裤,打扮得犹如寻常种地的庄稼汉,四人一组,共有九组,先后走上那处山坳。
走在最后的一人突然出声:“众弟子就地休息半个时辰,约束马匹,结队噤声。”
这人三十多来岁的年纪,身形干瘪,骨瘦如柴,衣饰寒酸,然而脚下一停,犹如渊停岳峙,眼光一扫,锋锐如刀,一句话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口,却清清楚楚的传到了队伍最前面一人耳中。
众人闻言纷纷跟着停下脚步。就地将马匹缚在树上,解下背上的包袱,坐下休息。期间除了马的响鼻声外,当真无一人言语,秩序一派井然。
最先一个满脸笑容的青年待其他人都坐下后,穿过众人,跑到那干瘦汉子身边,说道:“师哥,我们从衡山日夜赶路,眼见着就要到了,怎么反而停下来了?”
那干瘦汉子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股霸悍之色来,道:“正是因为快到了,才半点大意不得。好好休息,才能有精神应付之后的一场大战。要不然,到了人家的地头,又精神不济,好好的一个出其不意的计谋,倒是叫别人以逸待劳,捡了便宜去。”
说罢,也不管他师弟听不听得明白,靠着棵树,径自坐了下来。一时之间,面上的锐气隐去,好像又成为了一个久困风尘的潦倒汉子。解开包袱,一把琴身深黄的胡琴从里面露出来,他指间“瑟瑟”拨弄了几下,竟自顾自地拉起来。
那个师弟身量也不高,却是相貌俊秀,嘴角微微上勾,不笑也带了三分笑意,全然不像他那样形貌落拓,令人避之不及。听了这一番话倒是没什么,只是见了他这胡琴,连连皱眉。想了想,也在他身边坐下,从腰间摸出根洞箫,置于唇边,跟着琴身洋洋洒洒地吹出。
一时间,胡琴幽幽,琴声凄凉,似叹息,又似哭泣,宛如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一颗颗砸上冰冷的石阶。箫声柔和清幽,温雅婉转,极具绵长。
只是无论箫声忽高忽低地变化,却始终盖不过宛若簌簌颤抖的胡琴细音。两人一个吹,一个拉,竟都用上了上乘的内家功力,一曲乐章合奏,顿时变作了比武相较。
而其他众人,显然是对这景象司空见惯,都各自管各自或饮水,或闭目,全然不看这里一眼。
就在众人的脚下,两道山峰笔直而立,从中逼出一条极陡极险的断崖来,正是在这半壁毫不着力的山崖上,一个人影好像一片轻不可落的树叶,暗自的攀附在那里。身上的白袍在山风中轻轻扬起,又像是一朵山间白云,飘落到此处,久久不肯离去。
忽然,那断崖之下,又出现了一个灰影,极快的沿着陡峭的崖壁倒攀上来。衣摆罩满了山风,微微鼓起,看起来像一只巨大的老鹰,展着翅膀,贴山壁觅食而来。
“东方。”那灰影转眼间就到了白云一般的身影旁边,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黑发四散,眼睛亮如头顶的繁星,正是一路追着东方不败到此的任我行。
“你来做什么?”东方不败离开黑木崖的第三天,便寻到了衡山派的行踪,却四下左右都不见杨莲亭的踪影,只能暗自一路跟着。他伏在山壁上被山风吹得手足冰冷,面颊却被任我行呼出的气染得微微一烫,轻轻别开了脸。
任我行正要开口,东方不败脸色微变,突然一探手,示意他噤声。
崖上洞箫声忽地音色一哑,竟是音孔震裂,再吹不出来了。
“师哥,你这琴奏得往而不复,也太过凄婉了。好曲子讲究的是哀而不伤,婉丽非凄,被你这么一奏,好好的一首曲子弄得尽是些世俗之气。”
那干瘪的汉子却并不理他,依旧只管拉琴。
东方不败皱了皱眉,也被这哭丧似的琴音扰得心烦,忽地只觉掌心一热。
方才他们两人压低了声音说话,仗着山风过耳,上面武功最高的两人又一心沉浸于乐曲之中,自然不会被发现。而他突然听出箫声一转,堪堪一个高音吹不上去,若此时不止住任我行的话头,凭他两人的功夫,那些人就算一起动手,也是不惧,只是却免不了打草惊蛇,令对方生出警觉,到时候,非但杨莲亭的下落更难探得,就连日月神教想要攻其不备的计划都会被打乱。
可他一时动作过大,打手势的手伸得远了些,亦或是他没想到任我行突然凑到离他那么近的位置,一只手掌,居然直接贴到了任我行的嘴上。
掌心那股热气,正是任我行呼出的热气。
东方不败抿了抿唇,装作不在意地将手收回。却冷不防任我行突然出手,反手一个小擒拿,正好一把将他的手掌握住。
“你……”东方不败唇角压了压,手掌在任我行手里挣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