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荷走到河边,才想起自己手上的是花灯,不是河灯。
不过却不妨碍她想放河灯的心意。
有人见机得快,当真捧来了一盏河灯。
此刻天还没有黑,季月荷沿着河道慢慢往前走。渐渐地,在她身后,便多了一群也手持河灯(花灯)的人,陆陆续续排好队,跟着一排走在河堤上。
明明大家都怕感染了时疫,都按照吩咐用布巾捂住了口鼻,却不妨碍大家想要时疫消灭的决心。
大家众志成城祈求上天,把时疫消灭。
那一盏盏象征着无数人愿望的河灯,被放进了河里,随着护城河缓缓流过的河水,流向远方。
季月荷提着花灯离开。
可河堤上,却又有无数人跪地长拜,迟迟舍不得起。
季月荷再度回到营帐时,关老三和关老五都赶过来了,睁眼巴巴地盯着她回来。
“怎么了?不各自去忙,反倒围着我这老太婆做什么?”季月荷笑。
“娘,您可一点不老,咱们哥俩都不听您说这话。”
关老三捧着一个红薯,送到了她面前。
刚刚出炉的烤红薯散发着惊人的红薯香气,在这寒冬腊月里,简直就是驱寒的最佳利器,就连季月荷也忍不
住被它吸引了视线。
“这是哪儿来的?”
她接过来,烫得她来回不住地交换左右手。
当初她在府城发现红薯和土豆后,便在老家大面积推广种植。
其实,岭南一带种植红薯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查无实据。反正只知道,早在有记录之前,便已经有人种植这种农作物了。
毕竟,红薯全身都是宝啊!
叶能吃,红薯能吃,藤还可以喂养家畜。哪怕是干枯的陈年红薯藤,它也是一味中药。
那边杨大郎已经吃得满嘴都是灰,黑得像花猫儿,还不住招呼她:“快吃,快吃!这玩意儿就得趁热吃。滚烫吃起来才香!尤其是这皮……唔,太好吃了!”
这年头人们想获取糖类,相对而言还是比较困难。远远不是后世所能理解那般。
吃着这甜如蜜的红薯,也难怪连杨大郎这般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也忍不住诱惑。
真香!
季月荷也尝到了红薯的香甜,其实这种红薯的品种,明显和她带回张家坳并命人推广种植的红薯不同,这边的偏粉,而老家的偏软。
各有千秋。
“你们从哪里找来的?”
“下面的人发现后不知道是什么,
便当成是什么宝物献上来。结果三弟一眼就认出来是好东西!嘿,还差一点就错过了此等宝物!”
红薯的表皮清洗过,即便如此,从柴灰里掏出来,表面还是沾着灰。眼下外面正值灾民遍地的时候,没有人舍得丢弃表皮浪费,都连皮带红薯吞进了肚子里。
季月荷也不例外。
这红薯不到拳头大,吃完一个,心里更是想吃得厉害。
她没忍住,再吃了一个后才停下来。
“还有多少没动?剩下的拿去给大家分了吧。回头等这边的疫情控制住之后,记得从老家那边,多运一些红薯过来补偿给大家。”
季月荷并没有强硬制止大家不能动这些红薯。
毕竟外面的难民都饿着肚子等,在饥饿面前,人性和价值观都经受着最严苛的考验。
“娘,听说……爹寄了信来?”
“不错,信是给我的,随那封信寄过来的还有那盏花灯。”
季月荷的目光,忍不住落到那盏她又带了回来的荷花花灯上,花灯上的癞蛤蟆依然神气活现地蹲在那,呆呆的发着光:“老五,盛京过来的那帮太医到哪里了?药材运送情况怎么样了?”
“太医们据说已经快到了。
至于药材……估计得随这些太医们一起到达。当然,这只是头一批,后面的还会陆陆续续运到。”
“还要物资,钱粮,也会在最近随支援的大军一起过来。”
杨大郎一边往嘴里塞烤红薯一边补充。
如此就好!
季月荷这一沉默,杨大郎也顾不得吃红薯了:“季姨,您是打算回去了?”
“我都离开盛京半年多了,老实说,我很想家,迫切想回去。之前是被困此地,又看不得这些灾民受苦才留下来帮忙。眼下既然又太医过来接手,我也该离开了。再不走,那边就快兜不住了!”
她可没说假话。
过了大年十五,天子开印,文武百官上大朝,停滞了好些时日的朝政也要开始处理了。三文法师之死,虽然是个不大不小的案子,可这案子一旦和自己扯上了关系,就算不得小案。不管结局如何,圣上总要过问。
如果传她进京,她再不出现,不得落下个欺君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