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第35章
裴世瑛目送妻子领着一众婢侍出去了,转望弟弟伤背,长长叹了一声。
“二郎你太倔了!为何要你阿嫂如此开口?此并非必要!你不是有意,至于那位公主,你族叔他们又怎不知,她非主谋,今日都只在气头上而已,等过几天气过了,料也不至于真要拿她怎样。”
裴世瑜双目低垂,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全是我该受的。比起我犯下的罪责,这远远不够。”他缓缓抬头,望向兄长。
“阿兄,你若以为我今日只是为了护着那个公主才如此行事,那便错了!我本完全没必要应下这桩婚事的,我却偏偏应了。若不是我,便不会有后面所有的事。我甘愿受责!即便如此,也是不能弥补半分因我之过而致的损失。”“从小到大,我不知犯过多少的错,但这一次,真的与以往不同了。我闯了大祸。于我自己而言,我是毫发无伤,最多或可称是我在冠礼之日得到的一个刻骨教训,但对于那些……
他停了一下,神情流露出一片浓重的愧色。“今早我回城,在城门的河边看见了许多死难者的亲友,他们在为死去之人举幡送魂。他们的哭声,令我无地自容。就算我可以安慰自己,我也是受害之人,我并非有意,但我没法骗自己,他们就是因我之过而去的!我更连累兄嫂,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们为我摒挡一切,收拾我惹出来的局面……”
他的眼角发红。
“阿兄,我知你爱护我,但我们裴家能有今口局面,阿兄你付出过多少心血和代价,我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我更不能叫别人因我犯下的大过,而对阿兄你寒了心,便是半分也是不可!”
“我今日领罚,绝不敢认为我因此便能减我之过,但是,只要能叫将士们稍稍消一些气,就是将我鞭烂了,我也是甘之如饴!”
裴世瑛双目一眨不眨地凝望着弟弟,忽然,他张开双臂,将弟弟轻轻搂住,抱了他脑袋片刻,方慢慢松开。他眼眶也微微泛热:“世瑜,你真的长大了!”“阿兄原本对你忽然改变心意愿意联姻一事,颇觉不解。如今我明白了,必是你想为阿兄分担责任。你有如此之心,我已是十分欣慰了。至于后来这些事,你若认定是你之过,也并非全无道理,但,若真如此追究,更应当受责的,不是虎瞳你,而是阿兄我!”
裴世瑜立刻摇头:“与阿兄你有何干!”
“崔昆这几年间,始终热络于联姻,我因此而放松警惕,以为他当真想要两家交好,以共对强敌,竟忘记势利之交,难以久远的道理。倘若不是我点了头,虎瞳你怎会抱着联姻之念去往青州?”
裴世瑜待再插话,被裴世瑛抬手阻止。
“崔女暴病,临时易人,择定的大婚之所,再到如此庞大的陪嫁队伍,表面看去,事事皆有合理缘由,然而,如此多的合理,发生在同一件事上,便有些不同寻常了。”“不止如此,你阿嫂也告知我一个消息。白家在徐州设有商社,商社匿名经营一间饭庄,位置靠近城门,日常兼作消息联络之用。那里有个副将,是饭庄老客,时常吃酒赊账,往往三四日来一趟,近日却连着十来天不见人,掌柜前去打探,才知人已走了,换了个脸生之人,多问几句,对方态度凶恶,将他赶走。你阿嫂当时人在江都,掌柜便将事报告给她,你阿嫂又发动人往别处刺探了下,发现旗号如旧,但另外几门亦有人员变动,新旧混杂,新来之人里,还有操青州口音的,联想到青州正与我们议婚,她立刻赶了回来,将事告诉了我。”
“因了以上,我固然在汾水行宫做了些安排,以防不测,但还是不够远见,竞没想到,他们会在雁门天门两关也引来外敌偷袭。是我大意了,过在我!虎瞳你今口是在替为兄的担罪!”
裴世瑜不顾伤背之痛,欲从枕上爬起,被裴世瑛又按住,命他勿再乱动。
“我知阿兄你都是为了我!"裴世瑜神色激动。“阿兄你向来谨慎,不立危墙,此事换做任何别的人,你若存疑,早便叫停,怎还会容青州人马送嫁到来?你是因了我,怕万一是你多心,坏我好事,所以你才心存侥幸。阿兄你若再这样引咎自责,叫我往后如何自处?”“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这兄弟二人一个趴着,一个陪坐在旁,正在相互引咎,忽然,身后传来一道说话之声,转头见是白氏来了,静静地停在门畔。
“知你们兄弟相好,恨不得把罪都揽在自己头上。叫我说,罪己责躬固然重要,但如今最要紧的,是尽量弥补,还有,虎瞳快些把伤养好,早日再活蹦乱跳起来,往后你们兄弟再一起上阵,叫仇者痛,亲者快,如此,便就是对此次受害之人的最大告慰了。”
裴世瑛欲起身迎她,白氏自己走入,将丈夫轻轻压回到位上去,叫他坐着。
裴世瑛便转向裴世瑜:“那便听你阿嫂的吧。你也勿多想了,安心把伤养好。你想吃甚,和你阿嫂说。”裴世瑜沉默了片刻,忽然,双臂支在枕上,艰难地爬坐起来。
裴世瑛和白氏看见,急忙要他再卧下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