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将见他忙着擦剑,便也把自己的大刀从腰间抽出来左看右看。
他这把刀虽然不如赫连钦的剑好,但也是当年立功回来后老国公亲手所赐,跟在身边有四五年了。
他是个直肠子的人,在西南军中除了赫连钦和周子明以外,从来不买任何人的帐。碰到好说话的同僚就跟对方多笑笑,碰到不好说话的就横眉冷对,彻底不打交道。
对沈定山他也早就看不顺眼,平时总是挑衅将军不说,还颇自以为是,有时甚至自作主张,作出僭越之事。
这就好比一只护犊子的老母鸡看到有老鹰觊觎他家鸡崽子,可惹怒他了。
现下可好,这沈定山自己露出了狐狸尾巴,他再不磨刀霍霍,不是对不住自己这么长时间的隐忍么?
三人之中,只周副将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时不时将面前的茶杯端起来抿一口,似乎并未把即将发生的事放在心上。
而此时,在与帅帐隔着一段距离的另一个营帐中,亦有两人在灯下密谋。
“怎么办?听说赫连钦好像已经抓到那十夫长了?我不是早跟你说过,让你办完事之后就将人处理掉么?怎的会留到现在?”
听到
沈定山的话,一旁的郭副将亦有些不安,挣扎道:“我哪知道事情会如此严重?再说咱们边关将士,刀枪从来是指向蛮夷和匈奴的,要我杀自己人,我实在下不去手。”
沈定言闻言一声冷笑,手扶刀柄,目光阴恻地看着他道:“你不杀别人,赫连钦便要来杀我?如此便是你愿意看到的?”
“这……”
郭副将显然有些怀疑,看着他道:“定山兄此话未免太过严重,将军何时说过要杀你了?不过是一百担粮草而已,你对老将军有救命之恩,他不可能会因此跟你翻脸的。”
沈定山怒目看着他,一拳捶在面前的矮桌上:“你懂个屁!赫连钦早就视为我眼中钉肉中刺了,如今抓住我的把柄,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你我焉有活路?”
郭副将低着头,脸上不安,却还是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好问道:“那定山兄的意思是什么?莫不是想除去赫连钦,然后取而代之?”
“哼!要除去赫连钦谈何容易?”
沈定山一边说一边目光阴沉地看着帐外某处,带着刀疤的面容在烛光下晦暗不明,显得异常狰狞。
郭副将看着他这个样子,心
下忍不住一跳。
他总觉得,沈定山方才说的那句话里有话。除去赫连钦这件事确实不容易,但看沈定山那遗恨的表情,好似已经亲自去试过似的。
难道说,他已经对赫连钦动过手了?
这个想法乍起,郭副将又摇了摇头。沈定山虽然对赫连钦此次修凿利水的事情不满,但平时在将士们面前对赫连钦也算维护,若不是被逼急了,定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沈定山见他半晌不言语,思索了一会儿便道:“一会儿你派人出营,将那十夫长在辕门外除掉,届时人证一除,只要你我二人抵死不认,想必赫连钦也奈何不得我们。”
郭副将考虑了一下,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个办法。只要不让赫连钦见到那十夫长,他和沈定山合谋偷藏粮草一事便可死无对证了。
两人商议完,郭副将便转身从沈定山帐中走了出去,避开众人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这边赫连钦和周副将赵副将坐在帐中,心情却突然莫明的烦躁起来,一股无从宣泄的焦躁情绪突然从某处窜起来,在他心中激荡。
他沉下脸在灯下摇了摇头,将手边的茶水端起来饮了一
口,又烦躁不安地将手指在桌沿上敲起来。
时间怎会过得如此之慢!
周副将很快发现了他的异样,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道:“将军,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赫连钦刚想摇头,一股钻心的疼痛却突然从胸口涌起,就像心脏被一只手给狠狠抓住碾动似的,痛得他睚眦欲裂,脸色大变。
呛地一声,闪着寒光的宝剑猛然从他掌中落下,在营中的地面上砸出一声闷响。
“将军!”
“将军——”
周副将和赵副将同时起身,向他身边奔去。
赫连钦却一手捂胸一手抬起阻止了他们:“别过来!”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是每次毒发之前的征兆,锥心刺骨的疼痛过后,便是理智消亡之时。他整个人好似坠入无尽的深渊里,握着掌中长剑,残忍地屠戮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就像只毫无人性的野兽一样。
周副将和赵副将面面相觑,彼此互看一眼后,都有了自己的猜测,旋即露出担忧的神色。
“快扶我到地窖去。”
赫连钦虽然痛得脸色惨白,但还是摇摇晃晃站起来,果断向他们命令道。
“他娘的,为何偏偏是今日,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