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师傅一起来的还有伺候她的小丫头青青,闻言嘟嘴道,“都是那不知耻的杜明堂,也不知道听谁说起了房先生家底丰厚,竟厚着脸皮来讨要故去兄长的遗物,张嘴便要五百两银子,倒不如去抢了合适!”
徐明薇听着糊涂,问道,“杜明堂又是哪个?”
房师傅看了青青一眼,并不叫她说,“杜明静是我故去夫君的名讳,那杜明堂只是个远房堂兄,早就失了来往。月前忽的寻上门来,说是要替杜家讨回夫君遗下的五百两家产,也是可笑。你娘后来出手将他赶了走,只怕他还要来闹。我便自卖自身,做了你的嫁妆投靠上门来了,喏,身契在此,你是收也不收罢?”
徐明薇简直哭笑不得,接过身契一看,果然是盖了官府大印的,以天启律法,家奴不得蓄私产,以后那杜明堂就算再来讨要那子虚乌有的五百两,也无从讨要起了,因为连弟媳妇本人都已经是别人家的家产了呀。
徐明薇收了身契,苦笑道,“先生何苦为着那痞子作践自己,上官衙与他对峙了便是。”
再说区区五百两,她们徐家又不是出不起,真不愿意上公堂抛头露面了,私底下了结了,写张两清的文书也能解了此节……徐明薇还未想完,又听房师傅淡声道,“唯小人难缠。这等事又不是那样容易说得清楚的,今日五百两拿了,后日又来拿一千两,给是不给?唯有将他的路都断了,才能放了心。”
徐明薇心想,那也犯不着来自卖自身做了“嫁妆”来傅家啊,在徐家不是住着更舒坦些。这才想到,是了,房师傅必是不愿意白白在徐家受了赡养,
加上贺兰氏也有心在傅家替她多张罗个帮手,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应了房师傅所求罢。
她眼眶便是一热,好容易才镇住了心绪翻腾,展眉笑道,“如此也好,您这一来,学生有不明白之处,也不会两眼一抹黑地没人问询了。眼下就有一件用得着先生的,先生且先坐下歇歇脚。”
转头又对傅恒说道,“我家先生别的且不说,一手好字叫人惊才绝艳,更是描得一手好丹青。有这么一座真佛在此,与其让我帮着挑了,还不如拿来与我先生看了,更得大千先生心意。”
傅恒也是听说过房素衣的名号的,心中暗叹难怪甫一见面就觉着此人气质如莲,原是房怀山之女。听了房素衣和徐明薇的对话,心中又惊又喜,别人请也请不来的,如今倒成了他家的家奴。虽然傅恒也不打算以家奴的身份慢待她,但是知道这人从此以后便常住他家,不得远离了,心情总归是不一样的。因此徐明薇才一提起,他便笑着应了,往书房去挑拣合适送与大千先生过目的字画。
房师傅见傅恒终于走了,才拉了徐明薇双手细细看了,问道,“听你娘说你们两个还没日子圆房,我原本还当他是作势讨好了,如今看来也还有几分真心在。只是我看你眉间一股愁色,可是碰上了什么为难事?”
徐明薇先是摇头,不意将自己还不做准的事情说了,徒添旁人烦恼。但房师傅是哪样人,岂会被她随意糊弄了去,当下便冷了眉眼,说道,“果真是离了些时日便将先生抛在脑后了,旁人皆道人走茶凉,诚不欺我。”
徐明薇忍不住苦笑道,“先生真是折杀我也
!如何作此想,这些日子家中的确是出了些事情,只是如今都已经解决了,其中有些细节学生一时还想不明白,也说不清楚,才不想惹了先生心烦而已。”
房师傅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知你心意,不愿操累了先生,这份情先生心领了,但这一纸身契并不是做空的,要让我在傅家安心待了,也得寻些事情与我做了才好。”
这话里头倒有几分无功不受禄的意思了。房师傅话都已经说得如此彻白,徐明薇也没了言语,但防着傅恒一时片刻便回转,只相推了过后再叙。
房师傅得了她的承诺,便安心由她安排起住处和用度来,一边又笑,“原是没做过这个的,听你们主仆回话才想起,这自卖自身的也需自称了奴哩。”
傅恒恰好进得屋来,便一耳朵听到了这一句,急忙阻道,“那可不成,先生便是先生,那一纸文书你我皆心知肚明是为着什么写的,哪有昔日先生今日仆的道理?!但在家安生住着便是,万万不可再提这糟蹋人的规矩。”
一番话说得徐明薇和房师傅都笑起来,傅恒还有些懵,不知她们在笑什么。徐明薇解惑道,“呆子,先生与我说玩笑话,你也当得真,还不快些将字画拿上来与先生看了。”
傅恒这才明了,说道,“唬得我一跳,还道你们说真的。”
一边又将挑出的两幅山水和一卷横幅摊开与房师傅徐明薇看了,两幅山水画得全是景山,只一幅是画了红叶缀山林的漫天美景,盛事之下却透着末路的悲凉感;另一幅却是画了山顶片段,却不似一般山顶图取意壮阔,描绘由山顶俯瞰的小图,而是变
换了视角,于一隅古松下望去,幽幽曲径上似有佳人,衣不胜风,倩影疏疏。虽只寥寥数笔勾勒,却让观者心生错觉,似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