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兰捧着个肚子,也不跟她客气,自己拣了个位子坐定了,才解释道,“却不是我不想早些与你们通个气,这一路坐船颠得肚里闹腾,在町访又耽搁了几日才重新上路,哪里还记得寄信回来。这也是昨天傍晚才到的家,那看宅子的也不牢靠,竟没好生收拾了,四处都是败落的,也教家中仆人收拾了好一顿才能住了人。你姐夫与我还是临时住了店,今早儿匆匆收拾了脸面就往你家来了,连我娘那儿都还没来得及去一趟哩。可别再嫌不足了。”
徐明薇听她噼里啪啦地一通说,面上便是笑,徐明兰与从前相比,倒没多少变化,仍是这样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性子。
“好了好了,我才说了一句,你倒还我这么一炮仗话来。我错了还不成,却要谢了兰姐姐,这样将妹妹放在心头上,才安顿好了便来看我了哩。”徐明薇又嘱咐婉容,“赶紧给兰姐姐斟了茶。”
徐明兰拦道,“不用茶,肚里这货喝不得哩。”
徐明薇笑道,“姐姐且放心,并不是茶叶泡的,却是炒米加了红枣片儿,喝着也香。”
徐明兰听着新鲜,点头道,“既如此,便来上一壶,再与我端碟好克化的点心,早上那店家做不得好早点,却是没吃饱哩。”
一干丫头都笑了。婉容应声笑道,“奴这便去后头看看。”
徐明薇脸上正堆着笑,目光忽地落在徐明兰的身后,那低了头梳了妇人发髻的,看着倒有几分眼熟。那人恰好这会儿抬起头朝她看来,徐明薇面上笑容渐冷,原来是惜春。
果真不想爬床的丫头都不是称职的丫头么?
徐明兰注意到她的视线,面上闪过一抹冷笑,对着惜春嘱咐道,“你
婉容姐姐这去了也好一会儿了,你去帮把手,省得东西多了不好拿罢。”
惜春知她是要打发开自己,并未说话,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徐明薇见人终于走了,才问道,“这是已经开了脸了?”
徐明兰恨声道,“原本也没想着要开了脸,小浪蹄子却着实有几手本事,我这才刚怀了两个月的肚子,回头就把她姑爷给勾到床上去了。姓裴的平日就是个没主意的,也不知道这小浪蹄子给灌了什么迷魂汤,三番两回地提了要开了脸给了名分。我一个当主母的,总还不至于跟个丫头沾酸吃醋,也忒掉价!便如了他的心意,出门前正式开了脸,这一路上就叫她跟船捧盆伺候了。另外塞了两个模样周正的给你姐夫,姓裴的得了新鲜,哪里还记得住她!我冷眼瞧着,这一路上竟也几次敢在我房里递了眼色给你姐夫看,也不撒泡尿照了镜子瞧瞧,这一路跟船伺候着,没个日夜的,脸上颜色哪里还看得?你姐夫见了逃得愈发快哩。”
说到后头,徐明兰却是忍不住笑,又说道,“我也不是那等容不得人的,只可恨底下的爱做鬼,放着好好的明路不走,偏要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这光景,也是她自找的。”
徐明薇心中长叹,原本的惜春,也不是这个模样的。只怪这后宅,是最能吞噬人心的兽,最后落得个面目全非罢。
“难怪今日看着,我险些没认出她来,比着从前,阴沉了许多,叫人看了不喜。”徐明薇说道。
徐明兰啐道,“原也是个能交付的,如今却是发了霉的葡萄,藏着一肚子坏水哩。我左右看着也是用不长了,等这孩子出了肚子,你姐夫估计早忘记这人
了,远远地打发走,也省得碍了眼睛。”
徐明薇不愿再提这话,便同她说道,“自你走了之后,京里也发生好些事情。”
一时激起徐明兰的兴致来,徐明薇便将徐天娣的事掐头去尾地与她说了,笑道,“你看这人坏起来,也都是没个底儿的,总猜不着能在哪儿遇上。原本远远地将她打发了走,谁能想到隔了十年,还能在京里遇上?”
徐明兰又惊又怒,啐道,“小娘养的,便是这样上不得台面。归根究底,还是男人惹出来的祸事。但叫一家子都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还哪来的这么些个祸根!”
徐明薇也是摇头,说道,“这话落在男人耳朵里,却是不成。庶子女犯了错,回头只怕还要归罪主母,必是平时苛责了妾生子,才将人逼坏了性子罢。”
徐明兰一时心有戚戚,附和道,“是这么个道理,主母难当哩!”
徐明薇却笑,“也难怪男人都要找了大家出身的,总觉着女儿家的,在家看得多了,才知道将来出了门,如何能把后院这碗水给摆平了,摆正了。却不想是人都有私心,总不可能爱别人的孩子,同自己的一般。也是痴人说梦,叫女人给骗了。如此想来,也是公平。”
婉容这时端了茶水回来,见着惜春站在门口,脸色阴沉沉的,心里打了个突突,却又记着里头主子们还等了用茶,便没多在意,推门笑道,“奶奶,先喝口热茶,再来叙旧罢。”
徐明兰看见惜春跟着婉容进门来,眼里便是掩不住的蔑视,要不是怕她趁着自己出门的这点空隙又去勾了裴方同,她哪里耐烦带她上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