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天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
一声渺远的鸡鸣,叫醒了沉睡的千家万户。
早醒的人们看了看滚滚飘落的大雪,笑着感叹:“瑞雪兆丰年呀。”
喜庆的日子,连冰雪也会被赋予最美好的寓意。
大雪在下,落在地面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皖宁睡得极不安稳,即便昨晚睡得很晚,但是天还没擦亮,她便睁开了眼。
她坐了起来,听到了鞭炮声。
她揉着眼睛,喊:“周嬷嬷。”
周嬷嬷年纪大了,睡不了多久,也醒了。
她在隔间听到了,坐了起来,披上衣服过来,问:“小姐,怎么了?”
皖宁问:“嬷嬷,哪里来的鞭炮声?好像是公主府传来的。”
一般人都是在昨晚儿和守岁的时候放鞭炮,几乎没有这么早放的。
周嬷嬷道:“吵着小姐了吗?我去问问。”
周嬷嬷穿上衣服,她打开听风院的门,才发现不远处的秦氏的院子也灯火通明。
她便让丫鬟去问问。
丫鬟去了许久方才回来,然后告诉周嬷嬷:“碧月说了,是安阳公主刚刚生下了一个极可爱的孩子,死里走了一遭。这边马上要去看看。”
碧月是秦氏主院里的大丫鬟。
比邻而居,知道的快点,是该尽点心,否则又怕安阳公主那边多心。
生了吗?
皖宁听着,心里松了一口气。
平平安安生下来了,九章哥哥就不用在每日带着镣铐祈福了。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也不关她的事情。
周嬷嬷见也没事,于是去让小厨房准备早餐了。
她知道,皖宁一般醒了再睡就不大睡得着了。
睡虽然睡不着,但是皖宁赖床还是要赖一下的。
她又躺了下去,抱着被子滚了一圈,蹭了蹭香软的枕头,她向来不喜欢瓷枕玉枕,就喜欢这种松软的枕头。
迷迷糊糊里,她听到刚才去打听的丫鬟紫月在和翠丝说话。
“好神奇呀,刚才碧月姐姐说,安阳公主都九死一生了,结果你知道怎么挺下来的吗?”
“怎么挺下来的?”
“听说是那个……陆家那个见不得人的怪物少爷,在院子里抄了一晚上的经。他将经书抄完,安阳公主便生了。”
皖宁猛地坐了起来。
九章哥哥?!九章哥哥怎么会在这儿?
她急忙爬下床打开门,将紫月叫了进来:“紫月,你将你听到的从头到尾的讲给我听听。”
紫月将自己听到的全部都说了出来,说完以后还补了一句:“也不知道那陆九章是怎么从报国寺跑到这儿的,那么远,马车都要好久呢。也不知道他要什么东西,居然直接跑来了。”
皖宁心间刺痛,闭上了眼睛,又睁开。
她声音很艰涩:“这是多久的事?”
“就刚刚呢,反正没多久。”碧月道。
皖宁爬起来,朝着门外走去。
她要去找九章哥哥。
能让九章哥哥跑到这儿的,能让他哀求的东西,一定一定是他很需要的东西。
她要去看看。
而此刻,光着脚,散着发的小少年呆愣的走在街道上,徒留下一个个的脚印。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站在十字路口,茫然的看着。
他几乎分辨不清楚方向。
他来自哪儿?要去哪儿?
微弱的天光里,有卖早饭的老伯打开了自己小门,让滚滚的热气带着香气宣泄而出。
大年初一都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多数买卖人都不会开门,而他孤身一人,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对于他而言,过了五六十年的日子,这样才能让他感受到人气。
老伯看到了那失魂落魄站在路口的孩子。
大过年的,哪里来的小乞丐。
瞅着这孩子模样十分可怜,他端了一碗甜菽浆出去,然后塞到了陆九章的手里。
“乞儿,拿去,新年去寿华楼那边蹲着,那边的当家会将剩下的食物给你们的。雪下大了,快找个地方躲雪吧。”
粗糙的碗落在陆九章的手里。
他捧着那碗,热意顺着瓷碗传入他的手里。
他茫然的思绪仿佛被一根丝线慢慢的拉了回来。
甜菽浆……
庄子里的时候,那个晨曦,母亲站在田边,摸着他的脑袋,眼底是怀念的神色。
“九章呀,可惜娘这边没有磨盘,否则就可以给你做甜菽浆了。娘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甜菽浆。”
“那个时候你的外祖父每日教书回来,就去王大娘那里给娘带一碗甜菽浆,全是菽香,又甜,可真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