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州城,善医仙君庙内。
难民们面黄肌瘦,瘫坐在角落里,目光空洞。
肃秋左手抱着一个布包,右手提着一桶水,脚步沉重地走进庙内。
刚一进门,庙中的人便一拥而上,焦急地叫喊着:“他回来了!有吃的了!”
人群蜂拥而至,毫不犹豫地将他怀里的包裹抢走。
“太好了!有吃的了!”人群中有人欢呼道。
一群人急忙撕扯开包袱,里面的食物散落在地,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慌乱地抓起地上的吃食,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互相推搡。布包中的食物瞬间被抢得一干二净。
一位中年男子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责怪道:“这么多人,每次就带这么点吃的,够谁吃啊?”
旁边一对没有抢到食物的母女缩在角落,母亲抚着女儿的头,冷冷道:“人家大夫又不欠你的,有本事你自己出去找吃的!”
另一个男人看着眼前的乱象,叹了口气,默默将手里的饼掰成几份,分给了那些没能抢到食物的女人和孩子。
一个瘦弱的小孩孤零零的站在供桌前,眼里含着泪水,说道:“我好饿啊……”
一位虚弱的女人跪在肃秋面前,声音嘶哑:“大夫,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再想办法带点吃的回来。”
刚才那个抱怨的人也插话道:“是啊,大夫,再去找些吃的吧,庙里这么多人,实在不够分。”
城中粮草几乎断绝,想要找到食物不是一般困难。
肃秋脸色平静,眼中掠过一丝怜悯。面对众人的哀求,他轻声道:“大家别急,我再出去找些吃的回来。”
说罢,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空布包,转身走向庙门。
肃秋没走出多远,便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
那人步伐稳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郁寻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近,目光淡漠,却带着一丝洞察世事的冷峻:“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救,就像溺水的人。有的人想活下去,只要你伸手,他们就能顺利上岸。还有一种人,他们在水中拼命挣扎,一旦你伸手,他们便会将你拉下水。”
肃秋停下脚步,眼神中依旧带着坚韧的光芒。他的声音虽然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善恶是人在顺境时才该评判的。在这种时候,人们想活下去,没什么错。”
郁寻眼神渐渐深邃,“既然你这么想救他们,我可以给你粮食。但你要拿山香延命草来换。”
肃秋面露喜色,连忙答道:“好。”
郁寻随手一挥,肃秋的面前便凭空多了一个沉重的麻袋。麻袋的口子松垮垮地敞开,隐约可见里面装着满满的馒头。
郁寻看了看肃秋,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淡:“你的为人我信得过。粮食先给你,我在这里等你拿山香延命草来。”
肃秋低头看着麻袋,心中的喜悦无法掩饰,脸上露出笑容。然而,突然想到什么,他缓缓抬起眼,眉眼间掠过一丝淡淡的愁意,缓缓开口:“还请你不要再折磨君琅了。”
郁寻的眼神阴沉,仿佛心底的黑暗无处遁形:“我等不了了,她没有来世,今生也活不过二十五岁。如果这一年内她不流眼泪,我就再也得不到生人泪了。”
肃秋取下腰间的葫芦,揭开盖子,将一颗无色的水晶珠子倒在手心。
他伸手朝郁寻递去,“执念越深,痛苦越重。你需要的并不是生人泪,而是能够让你放下执念的逝者泪。”
邪巫的眼神扫过肃秋手中的逝者泪,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不会为了自己的解脱去忘情。我只要我爱的那个人,可以活过来。”
肃秋目光微敛,再次劝道:“那你更不该折磨君琅。”
邪巫眼中的执念更深,语气急促:“如果不让她足够痛苦,她怎么可能流下眼泪?”
肃秋叹了口气,声音柔和却带着警告:“生人泪之所以珍贵,是因为它凝聚了爱的力量。倘若那滴眼泪充满了仇恨和痛苦,即使你唤醒了她,也不过是造就了一个冷血的怪物。”
邪巫的目光如利刃般划过空气,冷声道:“我不在乎她将来会变什么样子。我只要她活过来。”
肃秋静静看着郁寻,心中默默叹息一声,沉声说道:“我去拿山香延命草。”
善医仙君庙内,几名饥民蹲坐在水桶旁,捧着凉水无力地啜饮着。就在此时,庙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肃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饥民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几乎同时涌了上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有人急切地喊道:“你有没有找到吃的?”
肃秋将肩上的麻袋放下,说道:“找到食物了。”
话音刚落,饥民们毫不犹豫地朝着麻袋扑了上去,几只手迫不及待地抓住了麻袋口,扯开的一瞬间,白色的馒头滚落一地。